人影从小型金字塔一跃而下。
周遭死一般寂静。
忽地,一道寒光闪过。
“风沙迷了眼吗?”戏谑的阿拉伯语从头顶响起。
冰冷坚硬的洞口抵在喉管上,那人吞咽一下,浑身紧绷,双手举起的瞬间,手里的枪也差点掉下去,幸好男人空出的一只手掠过枪支别到后腰。
勾起唇角。
“wow,wow,”亚西尔手电筒照在那人脸上,黑夜中只露出一张笑脸看着身后的男人,“hare,对待小孩子,要温柔点。”
陈野懒得看他一眼,收了枪,别到后腰,亚西尔揽着那小孩的肩膀,小孩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野兔呢,饿急了会吃人,”亚西尔深蓝色的眸子深情地注视他。
男人如拎小鸡崽子般扯过小孩后领子,什么东西滴滴答答落在黄沙上,陈野嫌弃地看一眼,粗着嗓子问:“人在哪?”
小孩哆哆嗦嗦望着他,眼前的男人很高,面相刚硬且凶肃,小孩余光扫向他身后,都倒下了,什么时候倒下的,他心口一紧指着不远处的光亮地。两人顺势看过去,那栋木房子正处在三个金字塔中央,亚西尔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温度低。”
小男孩忽然出声:“别过去,主会勃然大怒,你们会死的。”
手劈向颈,男孩晕倒在金字塔旁边。
“野兔,他们不是伊斯兰教吗,怎么...”亚西尔趴在窗口看着里面人围坐在一起。
黑色的袍子捂得严严实实,一群人闭着眼,双手紧握,嘴里不知道在念什么。
整间屋子黑线红线如蜘蛛网般密布,诡异地陈列布局,木房子正中间挂着一个六芒星金字塔图像,里面一只下三白眼睛,无神却又不容忽视,陈野看得眉头紧锁。
来苏丹二十多年,这里被武装冲突频繁撕裂,虽然他从不相信这些,但陈野莫名想起一些往事,亚西尔双手叉腰,“兔,进去吗?”
陈野往回走,亚西尔凑过来,“野兔,你在想什么?”
黄海迎上前来,敬礼:“大队长,已全部处理干净。”
陈野瞟他一眼,所有的小孩都被打晕扔在车上。
亚西尔拍拍他胸脯,黄海敬礼:“少将!”
亚西尔用蹩脚的中文感叹,“处理什么,那还有一堆棘手的。任重道远啊。”
话音刚落,陈野声音响起:“亚西尔。”
亚西尔撇撇嘴,摊手走到车子附近。
陈野盯着黄海,黄海被调来苏丹不满三个月,见大队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并不属于正儿八经的中国维和派遣部队,但也不太清楚大队长的来历,即便如此上头嘱咐过,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他的。
黄海经常待在小镇或者营地,而大队长经常神出鬼没的,上厕所没遇到的机会,居然能在小镇学校遇见,真是新奇。
“大队长,”黄海跟别人调班才来这边收拾残局的,说实话他有些、不敢直视陈野的眼睛。
黑夜中,他如鹰隼般,比那些宗教还要可怕,黄海后退一步,“大队长,我、”
“医疗队的来这里干嘛,赵毅呢?”
面对质问,黄海也实话实说,“他去接待来这边的队友了。”
黄海吸了吸鼻子,陈野上下瞧他一眼,来的匆忙,衣服穿得很少,扣子也胡乱错开扣着,友好地提醒,“这里是撒哈拉沙漠东端,早晚温差大,多穿点,非洲疾病多,感冒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说完大步流星走向车子。
浓浓夜色中,黄海傻笑两声。
赵毅在机场左等右等也没见一点影子,他其实并没有等很久,就跑到附近一条街区转悠,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把鸡巴从一个女人嘴里拔出来,清了清嗓子,手忙脚乱接通电话:“大队长。”
“回来,他们今天不会到。”
电话被挂断。
营地不算大,就驻扎在小镇一公里处的边郊,再往东北方向走,就是大量难民的营地。
隔老远就看到营地篝火盛燃,所有人严阵以待,他有些心虚地下车。
“队长。”
男人双手叉腰,没有看他一眼,“从你们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强调过,你他妈尿个尿都得带着枪,要是被子弹射穿了,这鸡巴还怎么用。”
粗鄙,亚西尔差点笑出声。赵毅绷着脸,却也不敢吭声。
就在笑容还洋溢在大家脸上时,“全体,练兵场负重跑五十圈,水泥地路段匍匐五十个来回!”
霎时,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负重跑五十圈就算了,水泥地,因为条件有限,苏丹一条水泥地是贯穿难民营连接营地的,可路况却极其糟糕,断裂的,凸起的,暂且坑洼不说,五十个来回,锥心刺骨的痛会比枪子打穿膝盖还疼,这简直就是酷刑,亚西尔啧啧两声,幸好他们没这规矩。
“兔,你这罚得也太重了吧。”
有时他也觉得野兔过于苛责,不过苏丹并不是一般的地方,一个被联合国称为最不发达的国家,长久的内战和反政府暴动已经让这个小国的人民不堪重负,活着是一种奢侈,而对外维和人员在境外是没有执法权的,首要任务必定是保护自己人身安全,这人这样不打报告独自去机场的行为在维和部队是第一例。
“那边怎么说?”
那群过来的队友只有八人,但涉及各个领域,教育、农业、地质环境中石油专家,“没有想到总统还挺有本事,居然能让你们中国派这么多骨干过来拯救这个国家,啧啧。”
陈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喀土穆机场现在情况怎么样?”
快速支援部队与这些宗教极端势力发生暴动,前不久直接炸毁机场,这批人能不能到还是个未知数,而赵毅给出去机场接人的理由仅仅是待在营地无聊,陈野根本不信这种小儿科的说法,“亚西尔,我需要你的...”
他一个眼神,亚西尔便明白。
陈野进入房间,床头底下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几乎是陪伴他长大,上面扎辫子的小女生浅浅笑着。他每天晚上都要看一眼,只是一眼,一分钟都不到,照片就再次被放到枕头底下。
“祛湿?佢要咁湿嘅话,就掟到中东晒晒啦(他要这么湿的话,就扔到中东晒晒吧)。”
苏丹白天的温度接近四十度,黄海给昨晚那些受罚的人分发药膏,其中有人埋怨,黄海忍不住地说两句,“幸好不是白天惩罚你们,不然这温度谁也扛不住,知足吧。”
外面轰鸣一声,新兵更多的是好奇,赵毅嘟囔一句:“干什么都不带着我们,还说大家是一体的,”
“赵毅!”黄海呵斥住,“你应该知道这边局势,大队长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昨天的事错了就是错了。”赵毅就看不惯他唯陈野命是从的恶心样子,不耐烦地扫他一眼,伤得也不轻,嘲讽道:“马后炮,管好你自己吧,难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患者而不是医生。”
拿了衣服怒气冲冲出去。
“你、”黄海有些无奈。
陈野摩挲着照片和名单,赶往喀土穆机场接人。
“兔,这个陈茵也姓陈欸,你认识吗?看起来像个中国女人。可是她不是来支教的...”亚西尔说什么,男人已经听不见。
只是看向身后的赵毅,他垂着脑袋,大太阳把他眼睛照射地睁不开,眉头皱起眼睛眯着才能看清楚男人的表情,他就没笑过,像个瘟神。
“大队长。”
“你不是,嫌无聊吗,现在带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