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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棠在寺里住得烦闷,薛桓芳又时常与她吵嘴,心里更是郁堵,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寺,薛云构前来送行。
    兄妹难得见上一面,又匆匆分开,沉宗知借故离开,不打扰他们兄妹二人说体己话,“马车停在了寺外,臣先去整理行装。”
    薛棠颔首。
    薛云构望了一眼沉宗知离去的身影,旋即侧首看向薛棠,只见她半垂双睫,默不作声。
    两人徐步在小径上,薛棠忽地开口,“六哥常伴青灯古佛,耐得住寂寞,妹妹着实佩服。”
    薛云构沉吟道:“修行之人自是要清心寡欲,六尘不染,时间久了,也便习惯了。荣华富贵,男欢女爱如梦幻泡影,皆是虚妄。”
    薛棠若有所悟,可她静不下心去探索佛理奥秘。
    她幽幽叹息了声,“我欲念太重,达不到六哥的境界,只觉得长斋礼佛苦得很,不过对于六哥来说,是一种独特的快乐吧。”
    薛云构淡然笑笑,“乐不在外而在心。”
    薛棠无奈垂目,以她现在的心境而言,很难得到真正的快乐。
    她扯出一抹笑,调侃道:“不过六哥没有体会过男欢女爱的快乐,实在可惜。”
    闻言薛云构唇边的笑意滞住了,恍惚的目光转瞬即逝,不易察觉。
    薛棠向前走着,不远处身着缥碧绸衫的女子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女子踮脚站在倚树的木梯上,一手扶着梯身,一手朝树上挥动着,似在召唤什么。
    薛棠定眼望去,“好像是……许婕妤。”
    胳膊抬得发酸,许今禾停歇片刻,不经意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走来,她匆匆下梯,落地时重心不稳,险些摔倒,薛棠连忙上前扶她,“许婕妤小心。”
    “谢谢公主。”许今禾柔婉一笑,欠身朝薛棠和薛云构施礼。
    薛棠疑惑问道:“许婕妤在做什么?”
    许今禾指了指树上,“我的手帕被风吹到了树上,这上面还有只猫儿,我想救它下来。”
    说着,三人的视线汇聚在树上。
    只见一块绿色手帕悬挂在枝头,随风飘摇,而茂盛的枝叶间,一只圆滚滚的小白猫趴在树干上,尾巴紧紧缠着树枝。
    薛云构不禁轻笑了声,“原来是小福。”
    “小福?”许今禾一怔。
    薛云构解释道:“它原本是只被人抛弃的野猫,常常溜进寺里偷吃东西,师傅们见它可怜,便养在了寺里。”顿了顿,他又笑道:“不用担心,它可以自己下来。”
    “可这很高……”许今禾忧虑道。
    “不妨你唤它一声试试。”薛云构一笑而过。
    许今禾见薛云构坦然自若,犹豫片刻,朝着树上高声呼唤,“小福!小福!”
    那猫儿倏地打起精神,尾巴高高翘起,纵身一跃。许今禾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猫儿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薛棠一惊,“许婕妤!”
    许今禾只是猛不防地愣了一下,随即看着怀里的猫儿笑出了声,“真可爱,好像小白啊!”
    “小白?”薛棠心生好奇。
    “是我家里的猫儿。”许今禾兴致盎然地回道:“我进宫前,小白还很小,比我手掌大一点,现在可能和小福一样大了吧。”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些忧伤。
    小福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她的眼眸又亮了起来,笑逐颜开。
    见许今禾忘我地逗着猫儿玩,薛棠不禁心生感慨,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与她相仿,可论辈分,却已是她的庶母。
    薛棠暗暗叹息了下,友善地朝她伸出手,“许婕妤可有受伤?”
    许今禾摇摇头,正要搭上她的手起身,薛棠的身子被猛地推开,一声大喝随之传来,“滚开!”
    小福受到惊吓,浑身炸毛,许今禾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猫儿已经飞快地窜走了,消失不见。
    “好啊绾阳!你连父皇的妃子都敢欺负!仗着自己受宠就为所欲为了吗!”薛桓芳指着薛棠怒吼。
    许今禾惊慌失措,“不、不是!这是误会……是误会王爷……”
    这摆明是借着由头朝她报复撒气,薛棠矫首昂视,厉声否认:“我没有!是你自己不长眼睛!”
    薛桓芳脸色阴沉,“真是嘴硬!让我这个当大哥的好好教训你!”
    他扬手打她之际,腕臂猛地被一股力道扼住,这股力道稳而强劲,非同常人,不过转瞬变弱。
    薛桓芳扭头一看,满目诧异,想不到竟是他那自幼柔弱、没有半分习武天赋的六弟。
    难道是错觉?
    薛桓芳眉头紧锁,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运劲拍出,薛云构躲闪不及,胸口硬生生地挨了一掌,震得他踉跄倒退。
    见他反应迟钝,薛桓芳继续试探,气势汹汹地朝他挥拳出招,打得他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薛桓芳的身手是出了名的敏捷迅猛,薛云构无从招架,眼见着薛桓芳的掌刃劈了过来,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薛桓芳的手硬生生地定在半空中,愤怒的眼眸中映出一张女人的脸。这场面似曾相识,犹记少年时,幼小的身躯张臂挡在薛云构的身前,一双倔强的眸子恶狠狠瞪着他,扬声呵道:“不许欺负我哥哥!”
    现在的她,不需要刻意发狠,只是平静地注视,便不怒自威,摄人心魄,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薛桓芳面色铁青,握拳颤抖,想不到她的气势竟是这般凌厉。
    他怒极反笑,“小时候被绾阳护着,现在还被绾阳护着,六弟真是废物啊!”
    薛棠反唇相讥,“同为父皇的血脉,若六哥是废物,那你算什么东西?”
    “你!”
    薛桓芳咬牙切齿,许今禾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王爷莫要因为一时误会而伤了兄弟和气啊!”
    薛棠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畏惧,薛云构伸臂将她护在身后,淡泊的眼神变得锐利,“大哥,佛门清修之地,不可动粗。若惊扰了父皇,你我皆担待不起。”
    这两兄妹还真是像!
    薛桓芳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愤恨地瞪着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个人在拉着他,狠狠一拂袖,那双抓着他衣袖的手被甩脱出去,许今禾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许娘子!”薛棠下意识地想要过去扶她,刚一迈步,薛桓芳已经惊慌失措地跪在她身前。
    “你怎么样?哪里摔伤了?对、对不起……”
    他竟语无伦次起来,欲要扶她,许今禾侧身一躲,惊恐地避开他的手,“妾没事。”
    “让我看看你……”
    薛桓芳担心极了,紧跟着她起身,手掌自然地覆在她的手臂上。
    肌肤触碰的瞬间,许今禾陡然一紧,疾退两步保持距离,神色慌乱,“皇上、皇上在等妾,妾先退下了。”
    话音甫落,她匆匆离去。
    薛桓芳欲要抓她的手臂,可却落了空,披帛从他的手边飘过,没有停留。
    这一幕被薛棠看得真切,难得见薛桓芳露出落寞的神色,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对许婕妤直称“你”,并非尊称。
    察觉到异样,她侧首望向薛云构,恰巧薛云构沉凝的目光投了过来,对视瞬息,两人心照不宣。
    薛桓芳与许婕妤之间的氛围实在微妙。
    许婕妤是皇帝的后妃,他的庶母,可他的眼神算不上清白。现在想想,那日佛殿中他忍辱负重的模样,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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