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并不信,在这里还能很快有钱?除非天上下金钱雨吧。
“好!哈哈哈!”卜鲁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把银票往怀里一塞后,用力一拍炎的肩头,“你小子干得好!”
花孔雀见到这情形,勉为其难地笑了两下,心说:“这臭小子运气也太好了!难不成君上也和卜鲁罕一样,瞧上了他?”
“不……这不可能的,君上要人还用花钱?只能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好君上要买兽宝罢了。”
花孔雀心里各种嘀咕,巴不得炎的好运气转到他头上,然后炎倒大霉。
“要没其他的事情,我们先去忙了。”炎说,他还得回去沐浴更衣,这身油彩太闪眼了。
被花孔雀这么一搅合,炎已经不再介怀“吻”了乌斯曼的事,毕竟是个意外嘛。
“好,去吧。”大发了一笔横财的卜鲁罕是欣喜若狂,完全不计较与炎的那点不愉快了。
伊利亚看卜鲁罕心情好,想向他讨点赏钱,毕竟这银票可是炎辛苦挣到的。
炎却拉着伊利亚,硬把他给拽走了。
卜鲁罕带着银票想去喝花酒,顺便豪赌两把。花孔雀此时来了精神,立刻缠上他,要求一起去。
“好。”卜鲁罕便带着花孔雀,去城里最贵的妓馆潇洒去了。
“哎,人家去外面吃香喝辣的,我们就在这干苦力。”伊利亚把草料铲进斗车内,要去喂马。
炎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地问:“赫连乌罗呢?”
“从早饭后就没见着他了。”伊利亚没好气地道,“说不定又在忽悠大厨子,好骗一顿午饭来吃。”
“大白天的,背后说人可不好啊。”忽然,赫连乌罗站在伊利亚的身后道。
“哇!”伊利亚吓得惊叫。
连炎也吓了一跳,回头看着赫连乌罗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这忙呀,”赫连乌罗指着不远处的马厩道,“有匹马吃坏肚子了。”
“你还会给马看病?”伊利亚不信,赫连乌罗正要说什么,前面响起一阵敲锣打鼓,还有人吹唇
唱吼着:“让开!快让开啊!”
“怎么了?”炎放下手里捆扎了一半的草料,走到铺满黄沙的道边看热闹。
伊利亚跑得更快,越过炎朝人潮涌动的前头去了。
赫连乌罗走到炎的身边,还盯着他的脸瞧。
“怎么了?”炎注意到他审视一般的目光,不解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赫连乌罗笑了笑,语意不明地道,“你瘦了些。”
“哪有瘦,”炎道,“还有你昨日才认识的我,我今日就瘦了?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啊——我的娘呀!”伊利亚如一阵风地跑了回来,屁股后面像点着火,扬起一片烟尘。
第20章 彪
“伊利亚?”炎瞪圆眼,伊利亚直接跑到炎面前,满面的冷汗:“炎!快跑,好大的一头‘彪’呀!”
“表还是雕?”伊利亚气喘吁吁的,炎没能听清,以为是大雕。
“竟然是‘彪’吗?”赫连乌罗朝那边张望了下,发出感叹道,“他们居然能抓到活的,真是不容易。”
“你们在说什么啊?”炎着急了,也好奇极了。
“炎,就是狮虎兽呀!”伊利亚在原地来回蹦着,他看起来随时想要逃跑。
正说着,七、八个皮甲裹身,身强力壮的男人出现了,他们用十来条粗麻绳前后左右地套着一头体型硕大的猛兽。
炎乍一看以为是头狮子,但狮子的身形没有那么庞大,这副骨架看起来像是老虎,不,是比狮子和老虎都要大得多。
它身上还布满黄黑相间的虎斑纹,脖子里长着不长不短的鬃毛,可以说它像狮子又像老虎,但感觉上很不一样。
“狮虎……兽?”炎吃惊地瞪着它,还想起乌斯曼养的那头大肥狼。和这狮虎兽一样,是炎以前从未见过的——又大又凶的妖异之兽。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它是由狮子和老虎杂交而生,在西凉称之为‘彪’。”见到狮虎兽,所有的人不是惊奇张望就是赶紧闪边,只有赫连乌罗一脸平静地道,“彪的脾气可暴烈了,大概只有卜鲁罕能与之一拼吧。”
“他?”炎拉了把赫连乌罗的黑衣袖,指着那高抬起前爪,把一个拽着它爪子的壮汉给掀飞出去的猛兽。那壮汉要不是紧抓着绳索,现在早不知被甩哪儿去了。
“你看清楚,要这么多人拉着绳子才能勉强拽着它往前走。卜鲁罕哪能制服得了,给它塞牙缝还差不多。”炎吐槽道。
“呵……”赫连乌罗笑了,那掬着一滩黑墨的眼底漾起星星点点的涟漪,炎不禁有些看呆,大约是这眼波浩浩,灿若星河吧。
“怎么了?”赫连乌罗歪头看着炎,那道“星河”转瞬不见了。
“没什么。”炎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瞧,便又转头看着狮虎兽,这些吵吵嚷嚷的人离他们越发近了。
绳索被绷得极紧,炎不禁皱起眉头道:“被猎人抓了,它本就火大,他们还大声嚷嚷,敲锣打鼓的,看这情形不太妙啊。”
赫连乌罗眨了眨眼道:“嗯,是不太妙。”
赫连乌罗的话音未落,“吼——!!”一声振天撼地的虎啸破空而出,有猎人慌了,双手一松,彪的左爪即刻扬起,一巴掌拍飞那人不说,那尾巴往右一甩,跟刀子似的刮倒了后面的人。
“快来人!拉住它呀!”那倒地的人捧着肚子,几近绝望地喊。
见到此情形,好奇围观的众人开始四散逃命,伊利亚一把抓住炎的右臂就把炎往马厩里拽:“快!炎,上马!”
炎觉得伊利亚挺仗义的,他明明吓得脸色惨白,两腿还带着哆嗦,却不忘扯着自己一起逃命。
“你先上。”炎一扶伊利亚的腰,帮他上马,伊利亚方才踩了两次马镫都滚了下来,可见是真的怕了。
然后炎回头看赫连乌罗,他依然站在马厩外头,背负着双手看着‘彪’表演抛绳甩人的杂耍,接连甩抛五个,全都重重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有一人也不知怎么地就是抓着绳索不放,被彪咬着绳子从上往下,从左往右,前后左右地来回荡圈,只听他叽里哇啦地叫着,大约是喊救命吧。
“快撒手啊!”炎忍不住大喊。
“他的手被绳套缠住了。”赫连乌罗盯着那人道,“还脱臼了。”
“什么?”这是什么样的眼力?彪发狂似的乱甩,根本看不清是人抓着绳,还是绳捆着人,更别说看到那人脱臼了。
“炎,你留在这。”赫连乌罗说完就朝彪走去,所有的人都在逃命,唯有他是冲着彪去的。
“赫连乌罗,你疯了吗?!”炎一勒缰绳想要追过去,伊利亚连忙拦在前:“炎!别去!太危险了,这彪吃人不眨眼!”
彭!
一声弹棉花似的崩裂声,粗绳竟硬生生地被彪甩断,那人随着一截游蛇一般的绳索一直飞到马厩顶上,再哐一下,给草棚顶砸出一个大窟窿。
随着那人跌落进马厩,马儿受了惊,嘶鸣着竖起前蹄,炎差点被掀下马背。
而伊利亚的马就更加了,斜刺里地飞奔而去,把马栏都给撞得四分五裂。
伊利亚大叫着“停下来!”,可这胆战心惊的马怎还会听他的,驮着伊利亚绝尘而去!
炎双腿夹紧马腹,使出浑身解数去收紧缰绳,马嘴喷着唾沫星子,嘶鸣数声之后才把前蹄安回地上。
但马蹄依然不安分地四处踩踏,炎小心着不让它给地上的猎人踩上致命的两脚。
不过望向一片狼藉的地面,炎注意到那人的双手脱臼,指头恐怖地扭曲着,已然不省人事。
炎皱着眉头,担心起赫连乌罗,他驱策着马打算去救他回来。
“真是的,那么多人都收不住它,他逞什么能。”炎骑着马如箭般飞出马厩,原本热闹的地儿像被沙尘暴席卷过一样,当风扬灰,满地残骸。
彪皱着一张凶悍的脸,正与手无寸铁、傻里吧唧的赫连乌罗对峙着呢。
炎没有贸然靠近,保持着百余步的距离,伸手摸了摸马鬃道:“乖乖,我知道你不想留在这,但我们得合力救个人,不然我们都跑不掉。”
“哼哧。”马儿兴许是听懂了,前蹄在地上刨了刨。
彪爪也在刨地,那效果就跟刨木花似的,地皮都给刨拉出无数飞屑。
炎不觉咽了咽发紧的喉咙,心里发怵到背后都冒出汗来。
“——吼!”凶暴的彪冲着傻愣的赫连乌罗一通狂啸,对他的拦路是极其不满。
“这傻子,还不走!”炎时刻准备一夹马腹,去彪口下夺人。
“放松,没事的。”赫连乌罗抬起手,像要抚摸彪脑袋一样伸过去,彪毫不客气地张开血盆大口,直冲赫连乌罗的手臂啃去。
“啧!”炎二话不说策马飞去,虽然与这马还不太熟,但这御马之术炎是很精通的。
在马鼻喷着热息奋不顾身地冲向彪时,炎的左腿松开马镫斜身过来,想要在与彪擦身而过时抱住赫连乌罗的腰,将他拉上马背,然后再狂奔逃命。
然而炎伸手出去,看到的是彪猛地刹住怒气不说,还像猫儿一样地蹲坐下来。
“什么?”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重新直起身坐回到马鞍上,马儿一日千里,已经奔驰出老远。
炎拉着缰绳,好容易调转马头,望着赫连乌罗就盘腿坐在彪面前,伸手把玩着它脖子里的鬃毛,就像那是一只用棉布团子塞出来的假彪。
炎放松马缰,马儿在原地踱步,不断吐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走。”炎轻踩马镫,马儿便朝赫连乌罗小步颠去。
“炎~”看到炎来了,赫连乌罗还笑着伸手打招呼,“来看看这家伙,长得真够壮的。”
马儿不愿再靠近了,炎跳下马鞍,离赫连乌罗五步远。
“怎么回事?”炎一见彪那口大白牙,身体就不自觉紧绷起来。
“狮虎兽不是那么容易生出来的,”赫连乌罗继续摸着彪耳边短茸的鬃毛道,“它的父亲是雄狮,母亲是老虎,即便生下来了也多半会夭折,能长得如此高大雄健又毛发油亮的,极有可能是有人豢养的……”
“等等,”炎打断赫连乌罗道,“你仅凭这一点就和它套近乎?那万一它真是野生的狮虎兽……”
“你瞧,”赫连乌罗拨开那丛丰厚的鬃毛,从里头拉出一截明晃晃的链子,“这是银打的项链,做工精致。这链子起不了束缚它的作用,只是装饰之用,可见它的主人不但很有钱还很疼它,所以它的性格应该是与人亲近的。它会如此发狂,大约是被猎人闹的,它的爪子都受伤了……”
炎低头看着狮虎兽的爪子,确实掀起一块皮毛,露出花白的趾骨。
“你是……马医?”炎想到赫连乌罗刚才还给马治病,不由得问道。
“准确来说,是兽医。”赫连乌罗微笑道,“在祭司塔时,我虽然也是祭司,但主要负责照顾动物,比如乌鸦、骆驼之类的。”
“所以你不是来做兽斗士的?”炎问,难怪乎赫连乌罗对上场斗兽毫无兴趣。
“对,我是来做驯兽师的。”赫连乌罗一边说,一边撕下衣摆给彪暂且包扎伤口,彪很安静,任由他摆弄。
“什么?驯兽师?”不管是兽医还是驯兽师,对炎来说都是陌生的行当,尤其是后者,怎么兽医就能转行去做驯兽吗?
“因为我比较了解兽类,尤其是猛兽的习性。”赫连乌罗道,“有些野兽不太愿意上场,我的职责就是帮助它们燃起斗志,与斗兽士搏斗,这样比赛才有看头。”
“那这头彪,你是驯服住它了?怎么做到的?”炎仍心存疑惑,赫连乌罗仅凭这头彪是有人养的,就这么唬住它了?
“不是驯服,是安抚。”赫连乌罗拉起自己的衣袖,里面塞着一团干巴巴的类似枯草的东西,“这是干燥过的驼膝草,不管是什么猛兽,嗅到它都会变得安静起来。”
“什么呀,搞半天你是有秘密武器。”炎这会儿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着彪突然又发狂起来。
“当然了,我也是很惜命的。”赫连乌罗笑了笑,他长得不够好看,不过一笑还是挺不错的,像个人而非乌鸦了。
“怎么回事,不动了吗?”方才跑远的人三三两两的回来了,探头探脑地查看。
双手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哼哼的猎人,艰难地抬头道:“快、快把它抓起来。”
但没人敢上前。
“我来吧。”依旧是赫连乌罗,他站起身,拍了拍彪那颗硕大的脑袋,“乖,跟我来。”
“你要带它去哪?”
“先关进困兽塔吧,然后再寻它的主人。”赫连乌罗道,“这是一头母彪,多半是发情了才跑出来的。”
“你懂得可真不少。”炎佩服地说。他光是站在彪身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说牵着它走了。
“想要混口饭吃,必须得有一技防身。”赫连乌罗用绳索套住彪的脖子,就像牵着马匹那样,牵着它往困兽塔的方向走。
炎走在赫连乌罗边上,暗想:要是这彪再发怒,至少还有赫连乌罗顶着。
“谢谢你来救我。”赫连乌罗忽然道,“你心肠真好。”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炎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因为才想着让赫连乌龙当肉盾呢。
“炎!!”伊利亚终于骑着马回来了,然而他远远一见赫连乌罗牵着彪,还没来得及和炎汇合,他的坐骑就又一个急拐弯继续往前跑了,任凭伊利亚怎么吼叫都不停,这一幕太好笑了,赫连乌罗和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第21章 王钱
待赫连乌罗把彪送进困兽塔,困兽塔外手拿长叉和厚盾的猎人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养什么不好,非要养一头吃人的彪。”一猎人擦着满脑门的冷汗道。
“彪本无辜,是人造就了它。”赫连乌罗看着困兽塔的门慢慢降下,彪在里头发出一声嘶吼。
猛兽房的管理者阿布拏难得露出一脸敬佩,看着一身落魄样的赫连乌罗道:“你小子干得不错,以后就跟着我混,保你衣食无忧。”
“我跟着他就行。”没想赫连乌罗却伸手指着炎。
“这不是卜鲁罕看中的异乡人么,”阿布拏对炎就没那么好态度了,还鄙夷道,“迟早都是人家嘴里的肉。”
“我带毒,吃不得。”炎抱着胳膊,也不客气。
赫连乌罗抿嘴一笑,阿布拏道:“你就嘴硬吧,没有卜鲁罕吃不到肉。”
正说着呢,早上那扛彩旗的杂役气喘吁吁地奔了来:“阿、阿布拏,不好了!出出出大事了!”
“怎么,又来了一头彪?”阿布拏见他的怂样就来气,“察克木,我找你半天都不见人,躲哪去了?”
“我、我去救人……那、那卜鲁罕,”察克木撑着自己的膝盖,喘息道,“他……”
“卜鲁罕要你救?你咋不上天去?”阿布拏语带讥诮,满脸的挖苦。
察克木生得矮矮胖胖,还胆小如鼠,就像一团风滚草,风一吹就跑,除了跑腿打杂干不了什么大事。
“之前不是抓了一头彪么?卜鲁罕早想要找一头厉害的野兽斗斗……我就去给他传口信,结果发现他被人抓着,扭送到了官府……”
“什么?卜鲁罕被抓去官府了?”阿布拏吃惊地瞪着眼,“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弄错了?卜鲁罕是排名第一的兽斗士,府衙怎么敢捉他?”连赫连乌罗都露出一副“意外”的神情。
只有炎依旧环抱双臂,一脸静观其变的模样。
听到察克木的喊话,周围聚过来好些人,察克木从未这么备受瞩目过,不由得激动到面色通红。
阿布拏正色问他:“你快把话说清楚!”
满脸亢奋的察克木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说起事情的经过,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遇着什么大喜事了,这般兴高采烈。
原来是卜鲁罕带着花孔雀一起去最大的酒楼——美人蕉那里喝花酒。
卜鲁罕心情好,除叫了一桌美人相陪,还开了赌局,美人蕉的老板娘是庄家。
一开始卜鲁罕玩得好好的,还宴请所有在场的人,可以说是挥金如土,到后面他的好运气大概是用完了,一直输,输得脑袋上都冒青烟了。
“净瞎说,人的脑袋上怎能冒烟?!”边上,有人哄笑着打断察克木,察克木立刻做出抽大烟的姿势:“花孔雀一直贴着卜鲁罕抽大烟,他一着急就吸得猛,这卜鲁罕脑袋后边不就冒青烟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众人齐齐大笑。
阿布拏勉强板住脸道:“察克木,你小子少说废话,快讲重点!一会儿卜鲁罕来了,不扒了你的皮!让你再吹!”
这下不仅察克木不笑了,周围的人都收声了,有的人脸色还有些发青。
察克木继续往下讲,到了该结账的时候,卜鲁罕拿出他今日得来的还热乎着的银票,只是这数额实在太大,把美人蕉的老板娘都看直了眼。
“到底多少钱呀?”有人好奇地打断道,“十块马蹄金?”
“十块?”察克木露出鄙夷的笑容,仿佛这钱是他的一样,极其显摆地扬出手掌道,“足足一百块马蹄金!”
“哇!!到底是谁出手这么阔绰?”众人吃惊极了,纷纷打听这银票的来源。
“这问题就出在银票来源上。”察克木肃然道,“这银票面额巨大,美人蕉的老板娘不查验清楚哪敢收下,这交由账房仔细一查,竟是……”
“是什么?”所有的脑袋都凑向察克木,察克木先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道,“是、王、钱!”
“什么?!”听到是西凉王的银票,所有人是家翻宅乱,彻底闹腾起来。
“我的天呢,怎么会是王钱?”
“就是说呀,君上的钱也是能随便使的吗?那是御赐之物!当传家宝还差不多。”
“但他哪来的王钱?他斗兽的本事虽然好,也还没觐见过君上吧?”
“都静静!听我把话说完。”察克木从没这么风光过,他装模作样的摆手道,“卜鲁罕拿王钱去豪赌和喝花酒,已经是对王的不敬,更何况他还说不清这王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会不会是花孔雀……”有人推测道。
“不,花孔雀只说是君上给的,但为何而给,他又说不清楚,把卜鲁罕气得够呛。”
“这赏钱原本就不是他们的。”伊利亚突然插话进来,其实他来了好一会儿,方才隔空向炎打了个招呼,然后听察克木“讲故事”。
“那是谁的?”众人立刻把注意力转向伊利亚。
“是……”伊利亚看着炎道,“是他的。”
“什么?”包括阿布拏在内都以为伊利亚看错了方向,直到伊利亚伸出手,指着炎道,“这钱就是君上赏给炎的。”
“怎么可能?!”阿布拏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这小子连斗兽场都没下过,卜鲁罕连胜多少回了,都不见君上特别召见和赏赐,更别说他一个异乡人……”
“卜鲁罕回来了!”后头,不知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大大小小的脑袋瓜子麻溜地全都往后转,眼珠子齐齐瞪着卜鲁罕。
卜鲁罕身上并没有少一块肉,只是衣衫有些不整,像是被人强行拉扯过。
他身后跟着哭花了脸的花孔雀,说起来,大伙还是第一次看到“素颜”的花孔雀,长得还浓眉大眼,挺有男子气概的,真不知他的审美怎么这么糟糕,涂脂抹粉的,把自己弄得花里胡哨。
卜鲁罕那副“豹头环眼”的面孔本就吓人,现在一脸铁青更是骇人,众人的目光纷纷躲闪,不敢直视于他。
卜鲁罕鸷狠狼戾的目光紧紧咬着炎,并甩开步子直冲他而去。
先前还笑话卜鲁罕的围观群众就像那被老鹰追捕的小鸡,慌得不知往哪里钻才好。
察克木更是缩成一团往人群里一钻,彻底没了影子。
唯有炎定定地立在那儿,等着卜鲁罕的兴师问罪。
赫连乌罗状似一副淡然“看戏”的模样,右手食指却轻轻一抬,袖中暗藏的匕首伺机而发。
“你……”卜鲁罕像一堵石墙矗在炎面前,略低头瞪着炎。
炎亦抬头看着他,方才乱做一团的人群像齐齐被点了穴,都定住了,回首望着他们,气氛紧张极了。
“我怎么了?”炎问。
“大燕人果然够狡猾……”卜鲁罕的鼻孔像那打铁的风箱,呼哧得声极大,可见气得不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炎一脸的茫然。
卜鲁罕想要发作,这钵粗的拳头捏了又捏,众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然而这拳头伸到炎的面前后,只是摊开了手心。
拳心内是一团攥得极皱的银票,卜鲁罕的脸上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小兄弟,这既然是君上赏赐你的,怎么可以让给我,你还是收回去吧。”
“卜鲁罕,你看清楚了,这是卖兽心和兽宝的钱,”炎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能要?”
“不,这是君上的赏银,那些兽心兽宝……就算了吧。”卜鲁罕显得很大气。
花孔雀嘤嘤哭泣着,听到这儿哭声更响了些,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吵死了,给我闭嘴!”卜鲁罕回头叱道,花孔雀立刻屏声闭气,脸孔憋得通红。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炎从卜鲁罕的手里拿过银票,仔细地把它捋平直。
卜鲁罕环视一圈,板着脸道:“你们都瞧见了吧,我已经把银票还给大燕人了。”
“看、看见了。”如同小鸡啄米,众人都猛点头。
“……都散了吧。”阿布拏出来道,“快午时了,卜鲁罕你不是还要去看那头彪么?”
卜鲁罕点点头,在花孔雀和追随者的簇拥下往困兽塔去了。
阿布拏打量着炎,就像初次认识他那样,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瞧了一番。
“怎么了?”炎歪着头问。
阿布拏不像往常那样对炎凶神恶煞的了,还赔笑道:“没事,你忙吧。”
这小子还没下场就能得到君上赏赐的一百块马蹄金,想必来头不小,阿布拏认为自己看走了眼,只道赫连乌罗是个狠角色,没想这小子才是真人不露相。
阿布拏还觉得这事得告知大管事,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炎是从大燕逃难而来,不知犯了什么事才落到死囚塔里,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但现在看来此事没那么简单,必要时还得除掉他才好,以免斗兽营惹祸上身。
炎看到阿布拏一脸的笑里藏刀,不禁暗叹一声:“真是一只老甲鱼。”
“炎,你可算是得罪上卜鲁罕了。”伊利亚上前,对炎说道,“他从没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
“你说的好像我与他当过朋友似的。”炎笑着说,“我们之间本来就结着梁子,今天的事情也是他自己挖的坑。”
“对。”赫连乌罗突然插话进来,“总归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他要不是想借卖兽宝的事设计炎,炎也就不会拿到君上的赏钱。没有这笔赏钱,炎也就没机会教训他了。”
伊利亚看着赫连乌罗,把他说的话想了又想,然后恍然大悟道:“难怪炎说我们会有钱的,这笔钱是王赏赐给你的,卜鲁罕拿去也使不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西凉的钱币看着和大燕的差不多,有银票、宝钞、金、银、铜钱,但有一种很特别,那就是专门用来赏赐的王的钱。乍看它与其他银票无异,同为桑皮纸制,但它的票面内层夹有御印,以作防伪之用,这要对着火光照着才能看得见。”
炎举起银票对着白晃晃的日光道:“我初收到时还不觉有异,也是偶然查验才发现的,加上卜鲁罕存心刁难,我便顺水推舟,让他跌个跟头。”
炎没有完全说实话,那就是他对乌斯曼给的东西不放心,怕有别的夹带,所以特意验过银票,才知道里面有御印。
“你借的可是西凉王的力,”赫连乌罗微微一笑道,“卜鲁罕跌的岂止是一个跟头,这日后他都不敢直接为难你了。”
“是啊,毕竟我有君主的赏赐。”炎调皮道,“算是有靠山了嘛。”
第22章 小吃街
伊利亚凑近看着银票,果真看到上面有一枚小小的王之御印,啧啧称奇道:“炎,你怎么比我还了解西凉,我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御印。”
“我在大燕时有一位家仆名叫萨哈,他是西凉人,告诉我不少有关西凉王室的事情,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伊利亚好奇地问。
“当时我要向他多了解一些西凉的风土人情便好了,也不至于……罢了,我肚子饿了。”炎岔开话题,“我们去买吃的吧。”
“这王钱卜鲁罕不能随便用,你也不行吧?”伊利亚提醒道。
“可以去官府调换成现钱,便能用了。”炎拿着银票道,“今日大食堂又没开,我们出去吃吧,吃个够本。”
“那去‘烙盆街’吧,那里有好多吃的!”伊利亚急忙道,这段日子他可是饿惨了。
“好!”炎把银票收好,“我们先去换银票,再去大吃一顿!”
赫连乌罗和炎,还有伊利亚三人就这么兴高采烈地走出斗兽营。无人敢上前阻拦,毕竟炎连卜鲁罕都拿下了,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来到官府后,官老爷一听炎要把王钱给换了,感到十分惊奇。
“这可是稀罕物呀,你当真要换了?你这一换顶多是马蹄金,但这王钱用处可大了,上可通关系,下可抵押……”
“换了。”炎斩钉截铁道,“我缺钱。”
官老爷只得一番检验,确认无误后,把一大袋马蹄金塞进炎手里。
“好沉呢。”炎双手掂量了一下,忽然想到乌斯曼知道他在帮人卖兽宝,还特意给他王钱,会是故意的吗?
“难道说他是有意塞钱给我?如果是王钱的话,别人就拿不走了。”炎暗暗思忖着,又摇头,“不,乌斯曼才没那么好心,指不定是那位女将军拿错了,不小心塞了王钱给我。”
抱着这么沉甸甸的马蹄金逛街可不是好主意,斗兽营里也不安全。为免露财招来是非,炎和伊利亚他们商量了一下,又去了西凉人经营的钱庄。炎把大部分马蹄金都存起来,剩下一些都换成了散钱,日常生活用。
“快走啦,炎!我快饿死了。”一走出钱庄,伊利亚想要拉炎的手,赫连乌罗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插入进来,微笑着对炎道:“你可闻到香气没有?”
原来这烙盆街离钱庄和府衙都不远,走百步路就到了,他们这一行人就是闻着烤肉香气来的。
这是一条沿着城墙根建起来的小吃街,有搭着简易帐篷的小摊贩,也有充满西域风情的酒肆。
伊利亚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这条笔笔直,两边市肆林立的长街原先不是卖吃食的,都是小摊小贩兜售一些鲜活的爬虫,如蝎子、火蚜蚁、九节盘蛇等,专骗那些远道而来,看个稀奇的客商。
这些虫子的功效也被吹上了天,什么壮阳、延年益寿,但活虫不好带,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也不知是谁想的主意,拿了一个大烙盘架在碳炉子上现烤活虫,那个香味呀,百里地外都闻得到。
自那以后,这一家家的铺子都不卖活虫,只卖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虫子了。
炎在踏进炊烟袅袅的烙盆街前还是有些期待的,一听这吃的都是虫子,顿时没了胃口。
“炎,你别听他唬人,不都是虫子。”赫连乌罗插话道,“为迎合客商的口味,这里还有许多别的吃食,连大燕国的都有。”
“真的吗?”炎闻言惊喜,隔着缕缕炭烤的烟气四下张望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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