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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算了,随缘吧
    算了算了,无缘天各一边,有缘自会相见,何况他摆明了就是在躲你。那就随缘吧。你手指动了动,跳过钱袋,把钥匙勾出来,咔哒一声开锁,走进了你那不算宽敞的小屋。
    你把长袍挂在衣帽架上,赤着脚走过小小的客厅,只觉得身心疲惫,咚一声砸到床上,连打几个滚把自己埋进厚厚的被子堆里,才勉强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的生活逐渐从偏离的轨道慢慢归位,甚至比以前过得更好一些,毕竟伊瑟尔教会了你变形咒,这是中级巫师资格考试里唯一一条难倒你的咒语,中级巫师的工资是初级巫师的两倍,拿到中级巫师工资的第二天,你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喜滋滋地给自己新买了好几套巫师长袍。
    你都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伊瑟尔了,毕竟你都没有怎么想起他,可回到家仔细一看,五件散发着新衣服香气的长袍,三件有暗金花纹,另外两件更夸张,直接就是金底的。你哀嚎一声,捂着脸摔进沙发里,长袍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但是放不下又能如何呢?你完全不了解他的行踪,距离你们上次见面也过了快两个月了,找到他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你抱着自己的长袍颓了整整三天,还莫名其妙地变成兔子好几回,可这一次,没有人来摸摸你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伊瑟尔终于不再造访你的梦,你的变形术也不会在你独自一人时忽然失控,那个满身伤疤的魅魔在你的记忆里面目逐渐模糊,他仿佛成了一个标志,一团炽烈冰冷的黑金,象征你无缘由不求回报的那段迷恋。
    你觉得自己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直到那天领了协会发的工资,你开开心心地去了小酒馆,几杯苦艾酒下肚后你就有了点醉意,婉拒了两三个男性“送你回家”的请求,你晕乎乎,暖烘烘地走在小巷里,还哼起了歌。你的歌声很快变了个调。
    不远处的墙角处正叠了两个人,嗯,一个不是人,你眯了眯眼,站直的那位肩宽腿长,靠在墙上的那位身材瘦小些,纤细的小腿翘在男性的蝠翼下方。
    蝠翼让你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你慢慢停下了脚步,男性恶魔侧过脸来,月光跳过残存的犄角,照亮一条蜿蜿蜒蜒爬过眼皮的长疤,压得他半垂着眼,眼底金光黯淡。
    你酒立刻醒了大半,站在原处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惊动了他。
    该死,你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做爱被人撞见!你就只是刚好路过而已!怎么了!再说了,你也不是那个不告而别的混蛋!为什么你要这么心虚?
    心里的说辞一套接一套,你却还是不敢往前一步,甚至准备调头离开。
    伊瑟尔偏过了头,眼神稍微有点涣散,懒散地扫了眼四周,随即凝成一线,像大头针钉住飞蛾,啪,你顿时被贯穿,被钉在原地。
    他还记得你。他动动眉毛,用口型说了声嗨,手掌从他身前人的肩头滑落,落在了腰部的位置。
    这场景可真是太有既视感了,你再次撞上了魅魔的进食现场,上次你是怎么打断他来着?变成兔子?你真是太没用了,居然再次蠢蠢欲动。
    到底你还是有个三分自尊,你没这样做,可你也没离开这儿,你手足无措,像突然被解开项圈告知自由的小狗,面前世界太广阔,你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傻傻地站着,盯着那一团暧昧的阴影,猜测他们做到了哪一步。
    然后那团阴影就分开了。你认出另一个是修道院的修女,你曾帮她们去迷雾森林里摘过被龙吻过的玫瑰,是这个女孩子笑着向你道谢,你还记得那时你隐隐羡慕过她比玫瑰花瓣更柔美的嘴唇。现在这张嘴被伊瑟尔吻过了。久违的妒火点燃了你。
    修女摇摇晃晃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伊瑟尔则走向你。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你身上,而是投在不远处的水洼上,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你,然后就要和你擦身而过了,不不不,他还没有完全走过去,他的左脚正与你的左脚并排,脚跟都没有落地,这一秒长得宛如一个世纪,你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来结束这一秒钟,你希望他不要就这样走掉,你终于听见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去喝一杯吧。”
    “好。”你立刻转身跟上他的脚步。
    于是你们又回到了那个小酒馆,刚刚的人都还没走,有人冲你们吹起口哨,你不确定是对着你还是对着伊瑟尔。无所谓了。你正跟在他身后。
    你们面对面在卡座坐下了,他看了一眼你,你自觉地掏出鼓鼓的钱袋放在桌上,他点点头,向侍应生要了最贵的酒。他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伊瑟尔一直沉默着,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奇怪了,你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的,你想问他为什么不等你,你想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你……你甚至想告诉他,你很想他。
    “她……她就那样走了?”啊,这就是你绞尽脑汁讲出的第一句话,没头没尾,且实在煞风景,你气得想给自己一锤。
    伊瑟尔居然明白你在问什么,他点点头:“我加强了点魔力,跟她说回修道院。”
    他的语气平淡,你却惊骇不已,满心疑虑地上下打量他,魅魔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人心这点不假,可这不意味着他们能让别人直接听从指挥,按伊瑟尔刚刚的话,那修女根本就是像木偶般被他操控,这可超出操控人心的范畴了,简直……简直像某种令人不安的黑魔法。
    你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立刻岔开了话题,往后靠到沙发坐垫上,昏黄灯光静悄悄淌过他右眼的长疤,光晕一团,水滴般柔和地悬在他的下颚,唇角挑起一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你怎么样?”
    你尚未回答,他的眼神已经轻轻巧巧地略过了你腰上挂着的身份吊坠,随即自问自答道:“考上中级巫师啦。”
    你点点头:“还得谢谢你。”
    他没理会你的道谢,瘦长手指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圈,被抹开的雾气凝成水珠,一颗颗往下擦开水雾,浅棕色透明酒液摇摇晃晃,半晌才开口:“怎么不去考高级巫师证?有哪条咒语不会吗?”
    他抬起眼来,金瞳微微眯起,眼神像展翅的落叶蝶,触角扫过你的皮肤,鳞粉飘飘摇摇洒落,在空气中雀跃,他舔了舔上唇,显得唇色艳红,水光晶亮。
    你喉头一紧,想起了他曾给你的特别指导,你嘴唇黏腻,口腔发干,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你在兔子和人之间来来回回变了至少三趟,终于勉强维持住人形。
    伊瑟尔早就笑得东倒西歪,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酒杯,他一口喝干剩下的酒,看你一眼,又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说吧,哪条不会?”他放下酒杯,刚刚的笑意还未收起,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人味儿,就是那种,可以亲近的感觉,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当请我喝酒的报酬。”
    哪条呢,隐身咒?高级水纹好像也很难画,但他知道怎么画魔纹吗?等等,他教会你以后呢,是不是会觉得就此和你不相欠,就此再次离开?
    你顿悟,赶紧说道:“我还没想好,明天再说吧。”
    伊瑟尔挑了挑眉,你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明天我也请你喝酒。”
    他垂下眼皮,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空酒杯,好像想用眼神注满它一样,你等得忐忑不安,几乎要脱口而出请他喝更好的酒,他终于点点头,开口说道:“行啊。”
    他的语气和上次你让他在病房里等你一起办出院手续时的回答一模一样,因此他的允诺并没有让你放松,但你也不打算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你叫来侍应生又点了一轮酒,你们东拉西扯,没有人提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你跟他说你的工资,他说那明天换个好点的酒馆喝酒,你扯着自己的衣角让他看你的长袍,跟他说你觉得他的眼睛真好看,他回答暗纹绣的不错,要你明天也去这家服装店给他买件衣服。
    明天,明天,你们一直在说明天,哪怕他是在无理索取,哪怕他只是随口用谎言吹出一串泡泡,你也心满意足,像小孩一样盯着它们越飘越远。真好看。
    你们一直喝到酒馆打烊,被不耐烦的矮人老板推出门外,你站立不稳,倒进伊瑟尔的怀里,伊瑟尔也快醉了,你看着他伸手摸你的睫毛,几次都碰错地方,温暖的指尖划过眼皮,你闭上眼。
    “你听过萨利安城主的故事吗?”他突然问道。像有杂质侵入,或者说室外的冷空气来得太过突然,过多的情绪在他体内暴沸溢出,他的声音里有某种被撕裂被烫穿的疼痛。
    你只知道萨利安城是最大的恶魔居住地之一。你惴惴不安地睁开眼,伊瑟尔盯着你,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把一切都再次吞了回去,黑睫毛落下,城门落下,他把自己再次塞回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孤城。
    你来不及翻过城墙,也来不及敲敲城门,他的吻落了下来,于是你把他推进了小巷,你们开始做爱,在他和修女差点搞起来的那个角落。
    你揪着蝠翼的下摆,肉膜被你的手汗蹭得湿腻腻的,空心骨架又轻又细,你觉得自己能一把折断它。但那有什么意义呢?伊瑟尔不是脆弱的小鸟,折断翅膀他也有一万个方法从笼子里逃脱。
    “我送你回家。”他终于松开你,顺手把你的衣服整理好,你还有点脚步虚浮,直往他身上倒,他揽住你的肩膀,也没问你住在哪,就这样迈开了步子。
    真奇怪,他走的是正确的方向。你懵懵地靠在他怀里,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在这一片穿行。
    他一定经常看见你,可你却从没见过他,所以他一直一直都在躲着你。你咬了咬下唇,心头一片苦涩。
    “我没有刻意躲你。”伊瑟尔说,你抬起头,他没有看你,月光照亮他的睫毛,“是你自己根本没留意。”
    你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实,但这一刻你愿意相信他。他说他没有躲,那你就相信他没有躲。真好,他没有躲,都是你太不关心周围,不然你早可以见到他。真是太好了。
    肮脏的积水倒映出尖尖的月梢,没有星星,你一脚踢碎了月亮,自顾自地笑起来。
    你松开他的手,从一个水洼蹦跶到另一个水洼,把路上看见的所有月亮都踩得粉碎,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世界被照亮,天不会亮,这条路不会有尽头,他永远陪在你身边,第二天不会来,你永远不用知道他明天会不会赴约。
    这样你就可以永远期待明天。
    你觉得这足够好。
    【Normal   Ending   未知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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