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快点上轿吧,天不早了”梦福安指挥着一个二人抬的小轿,在国相寺门前停下,他是来接梦元老回去的。
“福安,你来的正好,赶紧去府衙里找人打点官司,千万不要让伊梦出了三长两短,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老爷,这,少爷不让管那宗事。”
“糊涂,梦哥是咱们家人,咱们不管让她自自灭嘛,快点去。”
“是,小的这就去,从坐小轿回去吧!”梦福安说着就赶紧走了他去府台衙门去托人情了。
这里梦元老坐了轿子,并未回家,而是一个个拜访相遇不错的昔日同寮,学生,朋友,等等,去请托他们为伊梦讲情,给知府施压,希望能够给伊梦减轻痛苦。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请人托关系,是要费大量银子的,似他这样,空手找人办事,人家都是表面上气气,等他一走,谁还理他那个茬。
只有三两个实在磨不开面子,便打发水下去鸫京府递过名贴,也就算拉倒。
一直到了月上桥头,梦元老才赶回来,刚刚坐下,就见儿子梦庆和哭着脸走了进来:
“父亲,你一整天不在家,你都不了解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以前这条街上,卖年画的也有上这么个十几家,可这不到半个月时间,街上都有几十家铺子。”
“你说买画的就那么几个人,这卖画的比买画的都多。”
“多不是好事嘛,你咋这么说,啥生意也不兴一个人干,不是嘛。”
“父亲,啥好事啊,今天一整天也没卖出一张去,斜对过的油葫芦,他得了承传师,每天店里都是人拥挤不动。”
“再这样下去咱只能关门了,承传师那个证咱是不是也想法搞个。”
一听这话,梦元老叹了口气,说道:“老夫胸中郁闷,想出门走走,再说吧,真要干不下去,咱就回梦昶和地吧!有些事身不由已呀。”
梦元老拄着拐杖,梦福安看着老人心中难过,他今天去衙门托关系,钱没少花,才打听到伊梦哥被知府严刑烤打,已招招认不讳,又因他有岂图刺杀太后的嫌疑,判了斩监候,正在等旨出斩。
唯一可以欣慰的是,梦哥虽然年纪小,却是个钢铁汉子,那知府无论诱供还是力逼,她都不肯招梦元老知情,否则,现在梦府上下安能无事。
老爷,小鸡蛋咋给往石头上碰,小胳膊怎么能扭得过大腿,老爷,我该怎么办哪,实话给你说,你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呀!梦福安实在是为难。
“元老大人,小老儿给您磕头,”梦元老不知不觉又到州桥,州桥上的有亮很明,又是一个月园之夜,伊梦被抓进牢里半个有了。
他几次前去都被阻隔,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见,这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心情沉重得如同塞了一块砖。
梦元老仔细看地上跪着一个小老头,瘦的皮包骨,在月光下,他那么孤伶伶地跪在地上,洁白的月华酒在他身上,孤独而寂寞。
“老赵,赵师傅,你这是从那来,怎办这么晚了还在桥头上呢!
梦元老一连串地问问题,他很激动,能在这里看到老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回头,看见福安:“福安,回去弄二两酒来,我请老赵师傅喝两盅,很久没见面了。”
“好,我就来,”福安转身回去。
“老赵,你现在过的怎么样,孩子们孝顺嘛,还在雕印局干嘛。”
“不在了,去年老伴世了,本来还能在干些年,可前些时来了个秦大人,他说要精减人员,象我们这样的老人可以去自己干,还能报承传师,结果大家就都被裁了。”
他们有几个家里关系硬的报了承传师,我家里穷,没有钱去开店,刚开始有个店主顾我去做工,谁知道他一学会就赶我走人,气得我大病一场,病好了,我就来城里讨饭吃。”
“我好想,以前在雕印局做的时候,兄弟们是多么亲热,如今都自己干成了同行,互相都不来往,为了评承传师,打破头的都有,唉……”
老赵头唠叨起来就没个头。
梦元老端起酒杯:““来老赵,咱走一个,吃点花生米,又脆生,又香甜。””
“吃,吃了今天的,那管他明天吃不吃,老大人,你报承传师没。”
“报了,说不够格,驳回来了。”梦元老笑笑说。
“唉呀,您要是不够格,谁能说自己够格啊,元老大人,我们那雕印局的领导现在都是承传师,他霸道的很,谁不听他的,你就甭想干这个活。”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巴结他,我不会,不让干就不干,干啥不吃饭,我儿子做泥工挣钱也不少。”
“可你的那些技术,时间长了不都失传了。”
“失传就失传吧,看看他们是怎样对待我的,说实话,元老大人,我对这行子,心都凉透了,难不成我不带到棺材里还告诉他们,让他们再去吹说是祖传的,再更加威风起来欺负我。”
“我这没材料的人那,也只在是得过且过了。”
“说平定那天两腿一伸喂了这河里的鱼,反侄倒给家里省个棺材本钱。”
梦元老和老赵两个老人喝酒聊天,相互诉说衷肠,一会哭一会笑一直到月上梢头,才分别回去。
夜色里,梦元老做了一个梦中,梦到了繁华似锦的鸫京城,夜不闭户,路无拾遗,这是盛世才有的场景啊,自己怎么给忘记了呢。
他找梦哥来就是想写一部梦华录来着,这些时遇到这么多事,一直也没有着手去写。
看来是要动笔了呀,象老赵这样的人,他的技术丢失实在是可惜啊。
可他还是得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这孩子的命。
今天一大早,他到皇宫,请求见太后娘娘,宫门守卫将他赶了出来,老太监看他可怜,悄悄跟他说“老太后最近老是做梦,心情不好,今天可能去玉皇阁降香,你去那等她吧。”
梦元老急急忙忙赶到玉皇阁,老观主和他是旧相识,一见梦元老吓了一跳:“无量天尊,两个月不见,元老你,你的变化也太大了些吧。”
“老神仙,老夫前来讨扰,不见怪吧。”
“那里,那里,元老大驾肯光临,贫道受宠若惊。”
“您请鹤轩吃茶,两人进了鹤轩,梦元老吸取以往教训,他只给他讲,是老太后让他在此候驾,老道长也并未问他见太后何事,寒喧几句,他便往前头去忙,梦元老悄悄走出鹤轩,来到玉皇阁上,将一把信香放在了香案之上,拿出几支点上,插在香炉里,跪在蒲团之上,老泪直流。”
真没想到,没职没权的老百姓会过得这么难,在以前,他一生从未遇到过坎,凡事总是顺顺利利,从小父母爱如掌上明珠,长大了上学是一路连科。
就是做官时虽然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却完全不象现在,简直是寸步难行。
就为了一点信念和理想,他却处处碰壁,看到老赵的境遇他痛心疾首,伊梦的怨屈不得不令人叹息。
他怒问玉帝:“你枉自称尊,统领三界,可知这人间的不平事,高高在上,听得是颂歌雅词,可肯降凡尘看看人间悲苦。”
他正在痛哭,一个道人冲冲走进来,唉哟,唉哟,你怎么能在这里哭呢,太后马上就到,快点躲起来,因为此刻,太后凤驾已至殿外,那道人只得将他拉起来,让他躲到像后边,又用帷幔遮挡了一下,他这里还没忙完。
老太后已在宫人的搀扶下进了大殿。
她进得殿来,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香,拜了几拜,将香插进香炉:“默默祷告,玉皇爷,我今天把女儿带来给你看看,这个孩子,模样虽然也跟云儿相似,但脾气秉性太不同了,可她带来的却实实在在的是我的玉蝉儿,是我亲手挂在云儿脖子上的。”
说完她拜了又拜:“玉皇大帝啊,您来给我区分吧,我咋对那个孩子这么有感觉,可对这个孩子没感觉呀,上皇说让我再做个滴血认亲,可我不敢哪,我怕那血再不相溶怎么办,那能再说这个孩子是假的吗。”
太后祷告着,再拜了几拜。
“娘娘,你看,”宫人指着冉冉上升的烟雾,那烟漂漂荡荡,竟然显出几个字来,伊梦是云儿,伊梦冤枉。
太后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