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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幽幽叹道:“世家里耽搁了两年,家境殷实的家里又选了这一两年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让本王觉着实在不错的,实是无法撒手啊。”
    最开始,在陈郡主十三那一年,淮王和王妃拿了不少世家公子的画像来挑,挑到有那合他们心意的,刚把这意思隐晦的提了提,人家转头就订了亲,一次两次的,淮王也看出门道来了,这些好苗子家里不同意呢。得,为此,他们也不拘非要挑在江南府了,别的府那不也一样,反正是天家贵女,走到哪儿都没人怠慢的。
    出了江南,又是一顿寻摸,倒是有人愿意和淮王府结这门亲,毕竟这也是对两家都有利的事,坏就坏在,也不知谁透露了风声,把陈郡主的脾性给宣扬了出去,这一风言风语,顿时让有意的人家纷纷推拒了。
    还有宗室里一位远亲隐晦的提了提,说陈郡主肆无忌惮,一手鞭子绝活那是甩得风生水起,且脾性爆裂,这样一位贵女下嫁,全家都要供着她,万一一日惹得郡主不高兴,那还不是几鞭子的事儿?
    淮王选的人家都是在当地名声好,且知道些根底的人家,这些人家重规矩,自然不愿娶位高门贵女回去日日担惊受怕的,坏了家里名声,所以一直到陈郡主十五,除了有那别有用心的人上门提亲外,真正让淮王和王妃瞧得上的,那可是一户也没有。
    淮王也急,但总不能为了让陈明月嫁出去,就随意选一家吧,尤其是像那隔壁朱雀大街上宁国公府家那位小公子,长得丰神俊朗的,但专爱干些撸人闺女,坏人清白的事儿,这一对比,淮王又觉得让陈郡主拿着鞭子随身也要,若是碰到如同宁小公子那种纨绔,几鞭甩下去,害怕谁敢耍浑?
    此时正在隔壁朱雀大街上落座的宁国公长房处莺歌院,被淮王念叨了几句的宁小公子,人称宁小候的清隽少年正在院中楼阁里幽幽的叹着气儿。
    在他两侧,两名面貌姣好的婢女一人跪坐在一旁,一人剥着蒙国进贡来的金果,一人轻轻捻下一粒晶莹剔透的晶白果肉,争先恐后的朝着宁小候而去。
    “公子,这是云儿才剥好的金果,公子请尝。”作势她就要将那黄灿灿的果肉往宁衡嘴边递,另一边的女子也不甘落后,娇滴滴嘟着唇:“珠儿可不依,公子若是要尝云儿手里的金果,那可不能把珠儿手里的给落下。”
    宁衡面目透着淡淡的无趣之色,眉目浓郁,脸上已过了少年的稚嫩,轮廓上显现出了成年男子的风流洒脱,他眼敛未动,在一名女子大惊失色下随意抬了手,这一抬,他顿时僵了僵,眼敛微微睁开,在女子白皙的手指上瞥过,又微微侧头看着另一边委屈可怜的女子的小手,然后,手一缩,嘴里无情的吐出一句:“滚。”
    两婢女被吓得一抖,手里的果肉一下掉到了地上,在宁衡冷凝的脸色下,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
    待他们一走,这楼阁内的香脂气儿顿时消散不少,风吹过卷起那楼阁里的薄纱,露出里边宁衡似有若无的身影。
    安静的院落里,突然传来一道小跑的声儿,扰乱了这一池清净。宁衡眉一皱,正要发火,就见薄纱被人撩开,进来的是他贴身小厮宁全。
    “你最好有正事儿!”宁衡气得牙痒痒,他方才赶跑了两个婢女,正一人在脑海里想着符合他心里的美人呢,险些就悟出了那一张脸,却被这小子生生被打断了。
    第14章 鸭子
    宁全有些懵,但随后就拋在了脑后,他捻着衣角擦了擦额边的汗水,脸上还扯着一副大大的笑模样,跃跃欲试要献宝的那种:“少爷,好消息。”
    相较于宁全的热烈,宁衡一脸的淡然无趣看了看他:“有何好消息?”
    宁全知道宁衡的心结,当下不隐瞒的把近日他探听到的消息在宁衡耳边悄声说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咱们在城郊的那处小庄头上有人报说发现了一名绝色美人的踪迹,就藏身在那庄头不远的村子里头,小的原不在意,还想着就这些村妇们压根不懂何为美人,但奴发现,就在前些日子,马少爷却带着人去了那庄子里,据说他发现了一个天仙儿,近日在苦思如何把人弄回来藏着呢?”
    “马明明?”宁衡对马少爷那是非常熟络的,他们时常在一块胡天胡地,马明明虽然谄媚了点,但整个人还是很对宁小候的胃口。
    突然,宁小候想起,近些日子马明明已没踏入过宁国公府,也未曾托人带信邀他出去溜猫逗狗、去苏河看歌姬吃酒的。
    看样子,马明明的的确确是有问题的,也别跟他说甚浪子回头?宁衡觉得,哪怕他回头了,马明明也在温柔乡里沉醉得无法自拔。宁衡如是想到,耳边又听宁全道:“小的还听说,今早马少爷让人备了车,带了两个下人出城去了。”
    “备车。”宁衡一下就来了兴致,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样的绝色佳人让马明明念念不忘,为了把人弄回府,还蹑手蹑脚的不敢动手不敢直接抓。
    跟在他身边许久,真是白活了。
    “是。”宁全满口应了下来,脚下健步如飞的去备下这一应事物了。
    月桥这两日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但直到把月余煦和两位表弟都送走了,依然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她又觉自己多疑了一些,这日,她刚把月小弟送进了学堂里,正要回庄家,没走几步,就见一妇人抱着个篮子,里头装满了绣帕等各类绣活,来庄家村时日也不短了,也听他姑姑说过,村里不少绣工整齐的妇人会在镇上或者去金陵绣庄里拿一些活计回来做,以为这妇人也是接了伙计回来的人。
    那妇人抱得有些吃力,见月桥从面前路过,不由的挥手招呼了下:“唉,姑娘,过来帮帮我吧。”
    月桥顿住了步子,脸上有些犹豫,那妇人见状,又说道:“你叫我赵婶就好,我男人也是庄家村的,诺,就是那家的。”说完,她还回头指了指不远处她家的屋。
    月桥朝那边看了看,抿了嘴唇,到底软和了下来:“不知赵婶要我抬到哪儿去?”
    赵婶眼一亮,赶忙说道:“就在村口就行,我家男人联系了人,让我把东西抬到村口里去等着。”
    月桥一听只在村口,心里放松了下来,几步过去,帮着赵婶一路把篮子给往村口抬去。赵婶微微放松了力道,脸上露出个得逞的微笑,她打量着毫不知觉的月桥,见她眉是眉,眼是眼,一步一路都是风情气度,心下更是满意了。
    小姐身子丫鬟命有何用,她如今送她一程,让她自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该是谢她才对。
    在她的暗怀鬼胎下,月桥倒是认认真真把篮子帮着提到了村口,再往前她却是不肯了,放了东西朝赵婶笑道:“婶子,到村口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就回去了。”
    赵婶蹙着眉,看着离得不远的一架马车,一下喊着了她:“那个姑娘,今儿多谢你了。”
    月桥摇摇头,正要回去,就见赵婶从她篮子里挑了块帕子,要递给月桥,说当谢礼,月桥自是不肯收的,推搡间,她鼻尖闻到了一股芬芳之气,脑子里一顿,正要闭气儿,身子却软软的朝下仰后下去。
    闭眼前,她恍惚看到了赵婶奸计得逞的笑,她很后悔,很后悔,更想起了她娘曾说过的一句话。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在月桥仰下的瞬间,赵婶一把把人接住,趁着村口空无一人,她也不管还放在地上的篮子,半拖半拽的把人往马车弄去。
    马少爷一直躲在马车上,远远见月桥出来之时就想冲过去,只是应着还不是时候,他只得忍了,如今见人只离得有几步远,当下就忍不住了,一把掀开了帘子几个大步把人半抱着就送上了车厢里,赵婶见此,笑得更深了,等马少爷把人安置妥当,她站在门外,心咚咚咚剧烈直跳。
    马少爷这样猴急在意的模样,想来是格外满意,那他们两口子能得到的赏赐也就更多了。
    果然,马少爷临走时,深深的看了赵婶一眼,似保证的说道:“你放心,爷不会少了你们两口子的,但若此事从你们二人口中泄露出去,别说爷没给你们提醒,明年的哪一日或许就是你们的忌日,听懂了吗?”
    赵婶被吓得额边汗水直冒,一个劲的点头:“少爷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说完,马少爷一把放下了帘子,扬声说道:“回府。”
    “是。”外头有人应道。
    马少爷靠在车厢上,视线眨也不眨的看着中间那个放在几层雪锻之上的女子,她乌发漆黑,眉目小巧精致,说风情又风情,说纯粹又纯粹,如今在这狭小的车厢之内,却仿佛一抹亮光,让整个车厢里都鲜活生动起来。
    如此美人,当真不枉他想了数日无果,心头惦念之下,做出了抢掳少女的事儿。至于以前的顾忌,在美人到手后,马少爷突然就无所畏惧了。
    人,他是要定了。
    马车一路走着,很快就离开了庄家村,出了临水镇,一路正往金陵府走去,在半道上,马少爷的马车突然急促的停了下来,在车厢里的马少爷顿时往后仰,后脑勺磕在了车厢上,他痛乎一声:“怎么突然停下了,怎么驾的车?”
    “少爷……”外头驾车的小厮刚说了两个字,车厢的车帘就被人一把掀开了,马少爷捂着脑袋揉了揉,正要发火,视线却对上了一双平淡无波的眼,顿时哑了声。
    来人正是深谙麻雀在前,黄雀在后的宁衡。
    他的眼瞥过马少爷,在看到车厢中间躺着的月桥身上时,目光顿时发出了巨大的光芒,亮得耀眼,此刻在宁衡心里,他日思夜想的那位美人终于变成了眼前沉睡的少女模样,那松散开落的发丝,那秀气又如烟般水墨一般的眼睑,那不染嫣红的浅浅朱唇,不薄不厚,恰到适中,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挑剔的心。
    漫天绚烂花开的午时,宁衡的眼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
    久久不见宁小候有所动作的贴身小厮宁全不着痕迹的挤进了一个脑袋,想看看发生了何时,这一看,顿时抽了口气儿。
    而正是因为他这口抽气儿,让宁衡逐渐回了神,他看了眼马少爷,又看了看马车里昏睡不醒的美人,挑起了风流不羁的眉目,似笑非笑:“马少爷好兴致,如此绝色佳人竟然被马少爷抢了先,难怪近日一直不见人呢?”
    马少爷跟在宁小候身边数年,对他也算了解几分,如今这般要笑不笑的,说明他心里非常生气,而生气的对象正是他。
    马少爷身子一抖,被美色迷惑的心智逐渐回了神,他咬了咬牙,颇为肉疼的说道:“如此美人,自然是要配小侯爷这般英俊潇洒的人物,我也不过是怕为了打草惊蛇,这才想着把人弄到手了再送给小侯爷的。”
    虽说这是他原本的打算,不过在见到美人那一刹,马少爷瞬间就把什么小侯爷给拋到了脑后,今儿若非被堵了个正着,这样的人间姝珠他才不会拱手让人。
    “看来是本公子误会马少爷了,”宁衡也不挑破,淡淡的说道:“既然马少爷一番好意,本公子自然不会拒绝,也不必等回去在送了,本公子现在把人带走也是一样会记得马少爷的功劳的。”
    说着,他长腿一步跨上了马车,轻轻的把人从雪锻上捞起来拢如怀里,感受到那女子独有的软绵芬芳,心里更是满意。
    就这样,马少爷眼睁睁看着美人在别人的怀里一步一步远离了他的视线,一步一步的进了宁小候那俩奢华的马车上,接着,又消失在了他眼前。
    “少爷,现在怎么办?”赶车的小厮站在门边,小声的问道。
    马少爷烦躁的在车厢里跺跺脚,不耐烦的道:“还能怎么办,人都被抢走了,谁敢去抢回来吗,蠢蛋,也不知道你怎么赶车的,直接冲过去不就得了!”
    对宁衡他伏低做小,心里那团火气自然朝着下人发了,那小厮也知道这点,所以垂着头任由他骂个痛快。
    “磨蹭什么,赶紧回家了。”马少爷见他这样,心里更是堵得不行。
    白白做了一场,到头来,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尤其,马少爷想到,他连美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烦躁之情就更甚了。
    第15章 风雨急骤
    宁衡小心的把人放在了车厢里,一把拽过一旁的雪缎,只是在视线瞥到那一抹白时,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他不自觉的蹙了眉头,手上一滑,那雪白的缎子就从他手上掉了下去。
    最后,宁小侯大大方方的把身上的外衣给脱了下来,再把人给放了上去,如此他满意的露出了一抹自得的微笑,在坐到月桥身旁后,眼神就像粘过去了一样,撑着下巴,怎么看怎么满意。
    “公子,公子…”宁全在外头喊了几声都没反应,不禁有些着急,可他让掀帘子他又不敢,实在是小侯爷脾气反复无常,万一惹了他,自己这个贴身小厮明儿就要去倒夜壶了。
    最后,实在没招的宁全只得小声的敲了敲车厢,一下、两下、三下…终于,里边有人回应了:“何事?”
    短短两个字,让宁全险些热泪盈眶,他赶忙问道:“公子,咱们回哪儿,你也知道,皇贵妃那边已经下了令,不许你……”
    话未完,宁衡就打断了他:“怕什么,又不是我抢的人,这明明是马明明这小子强抢良家女子,与爷何干,别杵着了,快点回府。”
    宁全只能苦着脸应了下来。
    且说庄家村那头,赵婶子悄悄把庄远家那下姑娘弄走的事儿还是被人看到了,这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月桥等人来时,好生夸了她一通的周婆。
    周婆为人碎嘴,嘴上又把不住门,但还是没坏心眼,再则,她一把年纪了,尤其信佛,身上一点阴私都不沾,何况见到这种情形,只是当下无人,她胆子小,不敢明目张胆去夺人,等人一走,她立马就朝村里头跑去。
    庄婶和余春婆媳也正说着,想着往日月桥送了月小弟后早该到家了,今儿怎一直不见人,余春最是担心,尤其她还长了那么一张脸,庄婶虽然也有几分担忧,但嘴里还说说着安慰的话:“定然是跟村里的姑娘们说上话了,等她回来啊,你再说说她也不迟。”
    余春想,是这个理儿。
    只是她刚落了心,门外同村周婆喘着粗气,一把推开了庄家大门:“你们家那小姑娘出事儿了!”
    “啪嗒”余春手里的扫帚一下掉在了地上,庄婶虽然被惊住了,到底比余春的模样要好,颤着音问道:“出啥事了?”
    她一边问,一边就要往外头冲,余春也紧随其后。
    “不,不是,你们追不上的,”周婆在他们身后,急道:“我方才在村口亲眼见到她被人给抬上马车,已经走远了!”
    余春和庄婶一下回头,周婆被她们婆媳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赶忙撇清自己:“跟我可没关系啊,是赵德媳妇,我看着她和那小姑娘抬着啥东西往村口走,结果没一会,人就倒了。”
    周婆的三言两语,很快就让这对婆媳两人弄清了事情大概。
    依她们对月桥的了解,这姑娘对自己的容貌那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走动的绝对不走动,肯定是那赵德媳妇使了什么坏心眼,利用了月桥的同情,这才得了手。
    “天杀的老毒妇,我跟她没完!”余春双目通红,从大门里拿了一根棍子就朝外头冲。
    庄婶撵了几步,又忙回头朝周婆说道:“周婆,你看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家里又只有两个女人,实在走不开,麻烦你去我主家庄子上喊一声我家老头子和远哥儿,且悄声把事儿说了就行,千万别张扬。”
    换了往日,庄婶是绝对不愿跟周婆打交道的,实在是周婆一嘴不把门,跟她说的事儿眨眼就能嚷嚷得满村皆知,如今这又牵扯到月桥那丫头的闺名。
    罢,儿媳妇打上门就已经包不住了。
    “你放心,我这就去。”周婆一口应了下来,跟庄婶两个前后走。
    余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在村里过,尤其手上还拿着木棍,惹得不少人好奇不已,争先恐后的追问庄远家是出了何事,尤其后头庄婶又风风火火的过去,一些妇人眼里跳动了几下,跟在她们身后过去。
    最后见人停在了赵德家门前。
    余春也不敲门,拿着棍子就砸门,边砸边骂:“赵德、水毒妇,你们给我出来,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你们两口子不要脸的,这种去地狱把舌头的事儿也做得出来,赶紧出来听到了没!”
    庄婶赶忙拉着她:“春儿,春儿,听话,我已经让周婆去喊你爹他们了啊。”
    被这柔声一说,余春顿时就流了泪,只是片刻后,她又擦了泪,拿着木棍使劲敲打,厉声喊道:“赵缺德,水毒妇,老娘告诉你们,你们不出来没关系,反正还有你大女儿赵大云,我找不到你们,我找她的茬子去,她不是嫁得好吗?老娘让她从此再也没脸见人!”
    听到这儿,旁边总算有人站出来,说了句:“远哥媳妇儿,你来晚了,方才赵德两口子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说是要出门走亲,都走好一会了。”来人心道,原本这不年不节的,他还疑惑这两口子怎拖家带口的去走甚亲呢,怪道是做了啥坏事呆不住了吧!
    余春顿时一喜,忙问:“陈叔,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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