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都已经打开怀抱准备拥住她的太子殿下,见她这般及时的停了脚步,不免有些尴尬。
他干咳两声,最终也只是捧起了她的双手,替她捂了捂那双已被冷风吹得通红的小手。
“你怎的穿这么单薄便追来了?”
眼看着他又要脱衣服给自己,凤攸宁慌忙按住他的手,“我不冷,殿下穿着吧。”
她这会儿气才喘匀,一双杏眸水汪汪的望着他,像是被风吹出了泪一般,眼眶微红着。
戚星阑不由心疼,嘴上还不忘拿她打趣儿,“我这还没走,宁儿便已开始想我了?”
凤攸宁暗自咬了咬嘴唇,不置可否。
对于戚星阑,她虽然谈不上什么过分的依赖和思念,但在这承国,他也确实是唯一一个给过她那般安全感的人,也是她唯一个可以不用以笑脸面具相对的人了。
见她没有否认,太子殿下心中便也明白了几分。虽是有些意外,却是抵不住心里像倒了罐蜜一般的甜。
他终还是张开手臂将那人拥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放心,乖乖等我回来。”
凤攸宁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闷声道:“凡事小心应对。若见到阿允,替我这个姐姐向他问好。”
“好。”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笑着轻蹭了两下,“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要照顾好自己。无聊时便去找母妃,她很喜欢你。”
“恩,我会替你好好陪母妃的。”她如是说着,从袖兜里拿出了一个月白色的荷包递给他。
那荷包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绣纹精致,栩栩如生,静静地躺于那月白色的锦缎料子上。
此为何意,不言而喻。
她没说话,只默默将荷包别在了他的腰带上,好生整理了一番,这才抬起眼来与他对视。
“那日我瞧着你甚是喜欢,便将它绣了出来。”她说着,眼中有明亮的光轻轻划过。
戚星阑垂眸看了看腰间的荷包,唇角不由勾上一抹心满意足的笑,“这上面,绣的可是并蒂莲?”
“这……”凤攸宁眨眨眼,目光瞥向别处,“花式和颜色是我随意挑的,原本也没想送人,是瞧着你实在喜欢才……唔。”
她话还未说完,便已被那人俯下身来封住了嘴。
戚星阑疼惜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又在额头落下一吻,“无论是什么,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凤攸宁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凤攸宁的脸颊红了几分,在他怀里轻轻蹭了一下这才放开手。
“时候不早了。”她说着为那人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领,随后退了一步朝他行了一礼。
戚星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怔了一下,正准备去扶,便听得她开口。
“臣妾恭送殿下,愿殿下一路顺风,早日凯旋。”
他顿在半空的手终是将她扶了起来,大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白皙又透着淡粉的脸颊,唇畔带笑,“宁儿。”
“恩。”她轻声应道,眸中映出他挺拔的身影。
那双桃花眼中亦是带着无限的温柔与不舍。
两人只是这般对视着,良久未曾说话,可心中却已都有了答案。
“走了。”戚星阑后退两步,手指轻轻抚上腰间别着的荷包,继而翻身上了马背。
他的目光落在姗姗来迟的晴微与绮烟所带来的轿辇和队伍,心中多了分安稳,便也没再说什么,手中握着的缰绳紧了紧,掉头出了宫门。
凤攸宁始终望着他的身影,直至那人化为远方的一个点,她这才回过神来。
一阵冷风吹过,她忽的觉得面上冰冷,手指轻轻抚上脸颊,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落下了泪。
那泪水被冷风吹得只剩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隐隐散发着凉意。
“公主!”晴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便见两个丫头带了轿辇和一行人,俨然是将太子妃的仪驾给搬了过来。
“公主可是冻坏了?”晴微快跑了几步,将手里的短绒斗篷披在了她身上,绮烟又将手炉塞进了她怀里。
凤攸宁摇摇头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愈发的忐忑。
她在晴微的搀扶下上了轿辇,因心中思虑着事情,一直没有说话。
晴微琢磨着自家主子逞能冻了这好一会儿,怕是回去捂上一个时辰才能免得落病。
若是搁在平日里主子怕是早该喊冷了,今日许是因送了太子才这般心不在焉,想来也不会再去别处……
这般想着,她便朝着前面说了一句,“回宫罢。”
谁知她这句话却是叫回了凤攸宁的魂儿,只听得她淡淡的说了句:“去承禧宫。”
晴微与绮烟虽是疑惑,想了想又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毕竟承禧宫里住的那位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身为太子妃替丈夫尽一尽孝道亦非什么不可的,便也都没搭言,吩咐着朝承禧宫去了。
一路上,风吹得更大了些,明明前几日才停了雨,天才暖了些,今日竟又刮起了大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她抱着怀里的手炉,目光怔怔的飘向别处,脑海中却是不断的重复着昨日傍晚做的那个梦。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了,总让她觉得是真实存在的。
就连昨晚沉沉睡去后,她还是梦到了那些画面,甚至都能闻到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味儿……
戚星阑被人从背后刺中的画面恍若又出现在了眼前,那明黄色又沾了血迹的衣袖,还有那人手上的玉扳指,明明那般熟悉,她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忽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喑哑的声音,听起来那人的年龄不大,但却歇斯底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还我——”
“公主,已到承禧宫了。”晴微的话打断了那人的声音,凤攸宁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她重重呼了口气,发现掌心一阵冰凉,竟是冒了一手的冷汗。
眼瞧着主子一张小脸煞白,晴微不由得跟着忧心,“公主,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宫传御医?”
“不必。”凤攸宁摇摇头,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这才被晴微扶着下了轿辇。
她抬眼看了看宫门匾上“承禧宫”三个大字,不由沉了沉心,长舒一口气,又勾上往日温柔的笑,这才款步走进了大门。
第52章 梦魇
刚一进宫门, 便见贤妃的贴身婢女芷茵快步迎了过来。
她在凤攸宁身前站定,福了福身, “娘娘早猜到太子妃会来, 只是今日娘娘身子抱恙,不能亲自来迎太子妃。”
凤攸宁微蹙着眉头抬抬手,示意她免礼,“娘娘病了?可有请了御医来看?”
许是瞧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是出自真心, 芷茵的眸中暗暗划过一抹欣慰,这才应道:“娘娘性子倔强,说是老毛病了,不必请御医。”
“那怎么能行。”凤攸宁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话还没说完便已匆匆进了清栀阁。
往日一进清栀阁, 便能闻得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可今日却是有一股子药草味扑面而来,虽味不至于那般苦涩, 闻起来却也还是令人不舒服。
这样浓重的药味,怕是已连服了几日药了, 贤妃娘娘竟是将此事瞒得这样严实, 就连东宫都不曾有一星半点的耳闻。
若是戚星阑知晓此事,少不得又是一阵忧心。
她这般想着, 放轻脚步朝着里间望了望, 依稀瞧见榻上贵妃榻上倚着一人。
芷茵快步进了里间,朝着阖眼倚在榻上的那人小声说了句什么,这才见贤妃睁开了眼, 一张未施粉黛的脸苍白着,就连眸子中都是一片混沌。
“宁儿来了?”兰韵抬手朝屏风后的凤攸宁招了招手,“快进来坐罢。”
“臣妾给贤妃娘娘问安。”她行了一礼,这才走进了里间。
贤妃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偏觉得喉咙里一阵痒涩,便拿起帕子掩口咳了几声,这才偏头去吩咐芷茵。
“给太子妃看座。我病着,莫让她离得太近了。”
“是。”芷茵答应着去给凤攸宁搬了张玲珑凳来,与贤妃隔了大概有两个人的距离,“太子妃请坐。”
凤攸宁扯了扯唇角,落座。
她细细瞧了瞧兰韵的面色,看着并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倒真像是平日里身子不好落下病根所致。
可她有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这会儿也不由懊悔当时没从师父那儿偷偷多学些医术。
兰韵瞧她一直望着自己,唇角不由扯出一抹略显疲惫的笑,“不用担心,就是换季不适应,过些日子便好了。”
不得不说,戚星阑的生母当真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凤攸宁能够放下心中所有的不安,即便面对的是眼下已卧病在榻的贤妃。
只是这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娘娘,当真不用传御医来瞧瞧么?”
“不用。”兰韵摆摆手,唇畔的笑意多了几分欣慰,“这么多年了,每每换季时我都会这样,陛下亦是知晓的。我知你孝顺,是个体贴人儿,放心吧。”
见她执意不肯,凤攸宁便也没再多问,只乖乖坐在那儿同贤妃说了戚星阑临走时的情况。
“殿下临行前还惦记着娘娘,特意让臣妾来多陪陪您。”
兰韵垂眸笑了笑,轻声唤她:“宁儿。”
“娘娘,我在。”凤攸宁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身子,等着她的下文。
“你确实是个好孩子。”贤妃的眸子清明了几分,映出凤攸宁那张娇俏的面容,“阑儿能娶了你,是他上一世修来的福分。”
凤攸宁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听得她接着说道:“日后能有你陪着他,我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里酸酸涩涩,倒像是个垂死之人……
她没敢胡乱往下想,“娘娘……”
“宁儿,”兰韵面上的笑容带了疲倦,这会儿竟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我有些乏了,你才去送了阑儿,也回去休息休息罢。我便不多留你了。”
瞧着她这副模样凤攸宁心里难受,自从到了承国,除了戚星阑,对她最好的便是贤妃了。
有句话太子确实没有说错,贤妃就是打心里喜欢她,她亦是心知肚明。
可就是因了这份真切的喜欢与照顾,才让她这会儿更加难受。
“娘娘好生休息,改日臣妾再来陪您。”凤攸宁行礼告退,临走前不由多看了两眼贤妃。
她初来时便听闻太子的生母心思透彻,早已将这后宫看得明明白白,故而从不仗着自己是太子的生母而骄傲,反而是低调得很,就连陛下给的盛宠都是亲手给断了,不然也不会轮得到淑嫔和其他妃子,更是有可能压过皇后一头。
只是可惜了。
对于贤妃的透彻,凤攸宁是早就领会过的,故而今日她说的那些话才会让人忍不住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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