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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盈决定卖个关子,笑笑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忽然觉得,从李府出来后,自己和李维的相处越来越轻松了。
    过了没多久,店里的打杂端了微型的铁炉和铁丝蒙上来,又将整治好的新鲜鳗鱼切段盛入银盘中,摆在食案上。
    李维好奇问道:“这是要自己动手烤鳗鱼吗?”
    薛盈解释道:“店家自己可以代烤,但还是自己亲手烤的鳗鱼好吃。这家店的鳗鱼都是现杀现烤的,很是新鲜美味。”
    说话间,铁炉的铁丝蒙被烤得有些发红了,薛盈用长筷将鳗鱼段放在上面,鱼皮微焦后,一面用筷子略微移动,一面解释道:“鳗鱼段在火上稍烤一会儿就要赶紧动一下,否则鱼皮容易粘在蒙子上。”
    渐渐地,原本晶莹透亮的鳗鱼肉变得洁白,底下的鱼皮也变得焦黄,不断有油脂冒出来,薛盈迅速地将鳗鱼段翻了个面,让各个部位均匀受热。
    此时鱼脂的芳香蔓延开来,李维暗自吸了口气,他觉得越发饿了。
    等到鳗鱼肉的各个部门都便得洁白,冒出油脂的时候,薛盈笑对李维道:“现在可以吃了。”
    新鲜的鳗鱼其实不用任何调料,仅仅蘸一点芝麻盐,便可以突显原料的鲜美。
    李维夹起一块鳗鱼蘸了一点点芝麻盐送入口中,鱼肉甘香肥美,因是新鲜烤制的,特别有弹性,鱼皮部分经过充分的烘烤,油脂充分渗出,一口咬下充满了迷人的焦香,却一点也不油腻。芝麻盐蘸料选得很好,既不会掩盖鳗鱼的本味,又给鱼肉增加了芝麻特有的浓香。越发令人停不下筷子。
    不大会儿,二人便将烤好的鳗鱼都吃完了。李维尝试着夹了一块鳗鱼放到铁丝蒙上烤,可不大一会儿鳗鱼皮便烤焦粘住了。薛盈笑道:“哎呀,你这样不行,还是我来吧。”
    薛盈将剩下的鳗鱼段放到铁丝蒙上,接着麻利地翻转,不大一会儿功夫,鳗鱼便又烤好了。
    这时店家将杨梅酒送来了,酒色呈紫红色,晶莹透亮。薛盈给李维倒了一杯酒,那酒口感微甜,醇厚之中带着隐隐的果香。吃一块烤鳗鱼,再喝一口杨梅酒,真是无上享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吃烤鳗鱼了。。。。。。感谢在20200623 14:54:39~20200624 14: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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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第二天中午, 李维在府衙中处理完公务,正打算休息片刻,却将郑良前来禀告:“阿郎, 上次您让小的查的笔迹, 明显是刻意写的很呆板, 实在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啊。”
    “哦。”这个结果并不出李维意料。他随手那起那张残破的信笺, 皱眉端详了片刻, 似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传来,不由内心一动。
    他正打算再吩咐郑良几句,却见一名衙役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学士, 枢密院张承旨来了, 说有要事求见。”
    “哦?”自己昨日寻访他不遇,今日反来主动求见,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李维沉声道:“请他进来。”
    张品言的形容非常狼狈,衣衫凌乱不整,右边脸颊已是高高肿起, 见到李维也顾不上行礼, 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李学士可要替下官做主啊。”
    李维心下微诧,沉声问道:“张承旨莫慌, 究竟出了什么事?”
    张品言忍不住垂泪道:“下官昨晚遇劫了,那群人自称是陈王的下属。”
    “陈王下属?”李维越发诧异。陈王原名王顺, 是太宗皇帝时的叛军首领,本是农民出身,因苦于官府赋敛急迫, 率众在陕西起义,攻占长安后自称陈王。只是这只义军在这之后没多久就被张僚剿灭了,便是余党也被彻底肃清。这些都是陈年旧事, 如今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想到这里,李维安抚张品言道:“张承旨莫慌,且将昨日遇劫的详细情形叙述一遍。”
    郑良倒了一盏茶递给张品言,张品言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心有余悸道:“景仁寺的住持远慧大师告诉下官,昨日下午杭州灵隐寺的明性大师前来讲经。我一向久仰他的大名,昨日下午便去景仁寺找他。啊,后来我听下人说,李学士正好也来寒舍探访,真是不巧,下官多有得罪。”
    李维摆摆手道:“闲话且不讲,还是仔细说说遇劫的事吧。”
    张品言随即道:“后来我在景仁寺的观音殿内听明性大师讲了一会儿佛法奥义,当真感悟颇多,颇有心得。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明性大师便回客房休息了。”
    他这一番话甚是啰嗦,郑良眉头微皱插话问:“然后呢?”
    “李学士应该知道,夷门山顶的珍珠泉水质很好,下官每次去那里都要取一些泉水回去冲茶。于是我就像往常一样出了寺门,登上夷门山顶去取水,谁知刚到山顶,忽然有人用黑布套罩住了我的头,我正要呼喊,那人又将一团破布塞进我嘴里,把我的手脚捆地结结实实,推搡着我下了山。”
    “下山之后他们把我扔进一顶轿子里,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将我拉下轿来,又拽着我了走了一段路,然后才松开头套,我发现这地方是一间暗室,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蒙面人。身材十分魁梧强壮。”
    “那蒙面人开口对我说:张承旨,你劝你知趣一点,吴知事又臭又硬,不肯听劝,他的下场你是知道的。你若不听话轻举妄动,也会和吴知事一个下场,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当时怕极了,但又心有不解,便鼓起勇气问他,吴知事究竟做了什么,才会为人所害。那人冷笑着不肯说话,只是又警告我说,让我把嘴闭严实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忽然又重重挨了两棍子,当下一阵剧痛,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寒舍的床榻上。据寒舍的门子说,他是在门口发现我昏迷不醒的,当时吓了一跳,连忙把我扶进卧室,又灌了几口茶,我才慢慢醒转过来。”
    李维微微皱眉道:“你可听清那蒙面人是什么口音?”
    张品言顿了一下道:“是陕西那边的口音,那人声称自己是王顺余党,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李维又问:“那暗室是什么样子的?”
    “里面陈设相当简陋,像是一座库房,中间有摆着一张折枝玫瑰椅,椅子旁边有一个黑漆橱柜。”
    李维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停了一下又问道:“张承旨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遇劫的吗?”
    张品言仔细思索了一阵道:“具体时间记不大清了,但那时日影西斜,应该已经快到傍晚了。”
    “哦。”李维扫了他又问:“张承旨可还记得,劫匪推搡你下山时,走得是什么路?”
    “当时下官心里慌极了,眼又被蒙上看不清,脚下不稳跌了一跤,右脸着地被磕到了,应该是石板路。”
    “张承旨受惊了。”李维随口安慰后问:“据你猜测,这次遇劫是何人作为啊?”
    “没有证据,下官不敢妄自揣测。”张品言忽然压低了声音:“李学士请屏蔽下人,下官有密事禀告。”
    郑良是知趣的人,没等李维给他使眼色,便匆匆退出去了。
    室内再无他人,李维沉声道:“有什么事,张承旨尽管说吧。”
    “下官以为,吴知事是被人故意下毒杀害的。”
    听到张品言这话,李维并无意外,随口问道:“那张承旨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啊?”
    张品言越发压低了声音:“下官也只是猜测,据下官所知,周承旨与吴知事一向不睦。有一天,我亲眼看到二人为了陕西征兵一事。当面起了争执,周承旨气到要骂娘,说非要给吴知事一点颜色瞧瞧。下官此次被劫,恐怕也和周承旨有关。”
    说道这里,张品言拉着李维的一角道:“下官现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恐怕劫匪接下来还会找我的麻烦,还望李学士为我做主,多加庇护啊。”
    “这是自然。”李维抚慰他道:“我会派衙役去贵府附近巡逻,全力保护张承旨的安全,这一点还请放心。”
    二人又聊了几句,张品言方告辞。李维随即召来衙役郑重嘱咐道:“拿我的名帖去面见夏枢密,说我要调阅枢密院近半年来的文书,此事要做得隐秘,千万不要令他人知晓。”
    沈瑶因涉嫌误杀吴知事,一直被关在开封府衙役的值房里,薛盈担心她吃不好,每晚都做饭送过去。
    薛盈今天打算做一道很家常的菜——缕肉羹。
    将猪瘦肉切成厚薄均匀的肉片,加入鸡蛋清、水淀粉、适量的盐和胡椒粉,充分搅拌。这样做出的肉更容易入味。
    接下来,薛盈将葱姜切碎,春笋切成细丝,放入油锅中爆炒后沥干油盛出。又加入一锅清水煮滚,将肉片打散放入沸水中。肉片遇热很快变成了粉红色,待水再一次沸腾后,便可以将肉片捞出来盛入碗中了。
    薛盈将猪骨汤煮沸,勾一点芡浇在肉片上,放入炒好的葱姜和笋丝,再加入少许盐、醋、胡椒粉和香菜,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缕肉羹便做好了,再配上一张胡饼,便是美味的一餐。
    张青这些天往值房跑得勤,照例是由他送餐,不过今天薛盈有话要对沈瑶说,便亲自去了。
    因为李维特别交代过,沈瑶被羁押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值房的设施虽然简陋,但好歹有一张木床可以休息,顶部有天窗可以透气,比起阴暗潮湿的牢狱,是要强得多了。
    只是长日漫漫,时光总有些难捱,沈瑶每日最大的期待,就是等张青给自己送饭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竟是薛盈走了进来,沈瑶又惊又喜道:“居然是娘子来了。”
    薛盈笑对沈瑶道:“我今天来是让你安心的,据我猜测,过不了多久,官府就会放你出去,你便可以洗脱误杀吴知事的嫌疑了。”
    沈瑶的声音有些激动:“这太好了。从一开始我就不信自己亲手烹制的河豚有毒。这门手艺我跟娘子练了七八年了,有毒的部位都是按照娘子教我的方法处理干净的,河豚肝脏也充分清洗炸透了,不可能出差漏。”
    薛盈笑着安慰她:“我知道,你一向稳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你且耐心等待几天,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向其他人泄露风声。”
    说着,薛盈把汤茶盒子里的饭菜取了出来:“我刚做的缕肉羹和胡饼,都是你平时爱吃的,快趁热吃一些吧。”
    汤茶盒子的保温效果果然了得,那碗缕肉羹依旧是滚烫的,粉红色的肉片漂浮在汤上,还夹杂着嫩黄的笋丝和青碧的芫荽,看上去就有食欲。
    沈瑶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恩,还是自己熟悉的味道,鲜美醇厚还带着丝丝酸辣,加了淀粉和蛋清的猪肉片极嫩,几乎不用怎么咀嚼便可以咽下,而春笋清鲜爽脆,给这碗缕肉羹增添了别样的风味。
    胡饼保持着店里一贯的水准,外皮酥脆,芯子却很松软,一口咬下,芝麻的浓香和花椒粉的麻香充斥在舌尖,与鲜醇的缕肉羹简直是绝配。
    不大一会儿功夫,沈瑶便将缕肉羹和胡饼都吃完了,她满足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笑对薛盈道:“我听张大郎说,这几天都是娘子给我准备晚饭,真是太感谢了。”
    薛盈笑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自己人何必言谢。”
    二人又闲聊片刻,沈瑶忽又正色道:“这几天我闲来无事一直在想,吴知事当时的情形,确实像是食用河豚中毒,若是有人蓄意谋杀吴知事,应该是将毒下入酒杯之中,在劝酒时令他喝下的,只是在场的其他人也中了毒,偏偏最后还平安无事,这就十分蹊跷了。”
    薛盈内心一动道:“这世上原没有那么多蹊跷之事,若巧合多了,必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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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四月初八是佛诞日, 汴京各大禅院都有浴佛斋会,煎香药糖水相送,名曰“浴佛水”,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时光昼永, 气序清和, 青杏、樱桃、李子、林擒纷纷等时鲜果子纷纷上市, 七十二家正店都开始售卖新酒,市井为之一新。
    时已近午,薛盈打算应景做一款素斋——玉灌肺。
    灌肺属于荤食, 是以羊肺为原料, 肺内灌满以豆粉、面粉和香料调制的面糊,扎紧口子,蒸熟后切片吃,是坊间颇为流行的一道小吃。
    而薛盈要做的玉灌肺,是纯素的仿制品。薛盈将核桃肉、松子肉揭去褐色外衣, 与芝麻一起倒入研钵捣碎成泥。再将油饼切碎捣烂, 莳萝籽研成碎末。
    接下来,薛盈将核桃、松子、芝麻、莳萝籽、绿豆淀粉和少许红曲粉按一定比例放入大碗中混合, 一面徐徐倒入清水搅拌,揉成一团软软的面剂。将面剂压成扁片, 烧热水放入蒸锅中蒸制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在关火闷一会儿,便可以拿出切条装盘了。
    玉灌肺的浇汁也很重要, 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独门配方,薛盈准备的是五辣醋。将水豆豉、醋、糖、川椒粉、胡椒粉、生姜泥和蒜泥按一定比例混合,浇在切好的玉灌肺上, 便可以上桌品尝了。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来敲门声,原来李维又来蹭饭了。
    薛盈笑道:“你来得不巧,今天我吃斋,可是没什么好东西呢。”
    “浴佛节吃斋才应景,你吃什么饭,随便也给我做一点好了。”李维随口道。
    从什么开始,李维把来店里蹭饭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了,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呀。薛盈撇撇嘴正要说什么,却听李维沉声道:“案子总算有头绪了,我们赶紧吃饭,吃完饭一起去景仁寺瞧瞧热闹。”
    “啊。”薛盈忙问:“这么快就有头绪了?凶手肯定与景仁寺有关吧。那个远慧大师言行甚是古怪。”
    李维避而不答,淡淡一笑道:“快去做饭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薛盈再一次撇撇嘴,不过她实在想早点去景仁寺,便又抓紧回到后厨准备午饭。
    既然又多了一张嘴,便把今早的做好素馅馒头再多蒸几个吧,好在一切都是现成的,倒也不用费太大功夫。
    菜和主食都有了,薛盈打算再做一碗玉带羹。眼下江南的莼菜在京城上市了,玉带羹就以春笋和莼菜为原料做成的。
    莼菜属于水生蔬菜,只采摘水面下新发的嫩芽来吃,长出水面就老了。形状好像卷曲的小荷叶,通身被透明的黏液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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