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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狼袭营,叼走了人, 但进入营地的狼也被战奴打死了好几头,镇武侯下令炖了狼肉汤。
    一千多人的队伍, 几头狼肉完全不够分, 但炖汤后好歹每个人能分得点热腾腾的肉汤。
    镇武侯心疼自己的天神儿子, 盛了满满的一大碗肉让长随给裴三郎送来。
    裴三郎想到这狼是吃人的, 一边对自己说这是狼肉又不是人肉, 但多少心里有点膈应, 有点不太下得了筷子。他等镇武侯的长随回去后,从马车上探出头去,朝蹲在旁边喝着狼肉汤就粗粮饼的裴六和裴七喊:“六兄,七兄。”
    裴六和裴七匆匆擦了嘴,把吃到一半的饼往怀里一塞,飞快赶到裴三郎的马车旁,抱拳。
    裴三郎招手,说:“上来。”模样极其神秘,他见他俩迟疑,催促道:“上来呀。”
    裴六和裴七满头雾水地互看一眼,爬上马车,见到里面铺着暖和的羊毛毯和软蓬蓬的被子,再看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没敢再往里去。
    裴三郎把被子往马车角落堆了堆,留出空位,把那用炭火暖着的狼肉端到他俩跟前,示意他俩赶紧吃。
    裴六和裴七当场傻眼。
    裴三郎让小厮拿来一个碗,又从中挑了几大块肉,让小厮给他的武课师傅送去。他见裴六和裴七还愣着,又指指肉,问:“不香吗?”
    兄弟俩一起猛点头。当然香!这可是热腾腾的狼肉!
    裴三郎说:“那赶紧吃呀。吃了我的肉可得保护好我,就像昨晚那样。”
    裴六和裴七互看一眼,顿时乐了,响亮地应了声,当即抓起狼肉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向裴三郎许诺一定保护好他。然后想到裴三郎身边那么多人保护,他俩也没什么太大的用途,又不好意思地朝裴三郎笑了笑。
    他们见到裴三郎没吃,又招呼他,说:“三公子,超好吃的。”
    裴三郎忙摇头,说:“三公子不好吃。”
    裴六和裴七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笑,又乐了。
    裴六和裴七两人把狼肉吃完,汤也喝光,心满意足地擦干净嘴,向力地朝裴三郎抱抱拳,跳下马车。
    他俩替裴三郎把装狼肉的盘子和余下的炭火端去交给小厮,这才去忙自己的事。
    天色微亮,车队继续前行。
    裴三郎把武课师傅叫到马车上坐着向他打听卧牛山和山里的野兽情况。
    武课师傅告诉他,“山里多野兽出没,夏秋时节还好,初春和寒冬时节,大雪把山都盖住了,不少野兽找不到食物就会下山。你有没有注意到,山脚下的那些村子庄园的院墙都很高很厚?那就是防止野兽袭村修的。如果遇到大的狼群,一个村子的牛羊牲口和人都会遭殃。”
    “朝城每年都进山狩猎,猎取漂亮的野兽皮毛献给天子,但哪怕是最好的猎手进到山里,也很可能出不来。山里的猛兽实在太多了。”
    裴三郎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后面我们很可能还会遭到雪狼和其它野兽的袭击?”
    武课师傅点头,说:“这种雪狼会钻雪,它们会从雪底下打洞钻过来,防不胜防。”山里到处都是积雪,夜里还会下雪,哪怕是想清理营地的雪都清理不过来。人困马乏地赶路一天,再清理完营地的积雪,战奴根本没法休息。
    裴三郎又向武课师傅打听山里有哪些野兽,然后发现这卧牛山可真是座宝藏山。
    他熟悉的虎、狼、熊、豹山里都有,都是属于常见种类,野猪也有,是有大獠牙体型比老虎还重的那种大野猪,小型走兽更是多不胜数,他都没见过的。
    武课师傅显然也是个狩猎好手,当即给裴三郎上起了狩猎理论课,把人们总结出来的狩猎经验都交给裴三郎。
    裴三郎发现这个世界的狩猎还处在落后的围猎方式上,就是用弓箭、套索、以及挖陷坑,把野兽驱赶到陷阱里再杀死。
    没有铁器,大部分人的连青铜器武器都用不起,狩猎就变得极其危险,因此哪怕守着这样一座盛产雪狼的大山,他们都穿不起狼皮衣服。猎人们打到雪狼,把皮卖给豪商们,豪商们再倒卖到京城。
    这么大的一座卧牛山,不是保护区,没有限制,谁都可以去狩猎砍树。
    裴三郎再看向这座大山,看到的全都是钱!
    武课师傅看裴三郎琢磨上了,告诉他,眼下着急赶路进京,等他再年长些,再带他进山狩猎。
    裴三郎不好跟武课师傅说,他对进山狩猎没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山里的资源,以及怎么才能够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开采。
    下午,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进京的队伍顶着风雪前行,一直到天黑到看不见路才停下来扎营。
    在这种雪天,能够生火的资极其紧缺,连火把都省着用。
    夜里下着大雪,无论是奴隶还是披甲人,甚至连裴三郎的两个庶出兄长都是睡在雪地里,连顶帐篷都没有,全靠各自身上的取暖的皮衣裹着。
    裴六和裴七正围坐在篝火边烤着火。
    他们身旁的战奴们则在搓着手,在等着冻得僵硬的羊肉和饼烤软,陶瓮里烧的是积雪烧化的水。
    兄弟俩正说着话,就见马车帘子掀开,裴三郎在马车里看他们。
    裴六郎和裴七郎走过去,问:“三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三郎把自己的羽绒披肩给他们,说:“明天记得还给我。”塞给他们就放下了帘子,心头堵得慌。
    这贼老天,这贼世道,那贼天子。
    大冬天,零下二十来度,上京给他献贡品。
    有诸侯非诏不得入京的命令,而押送物资需要动到诸侯的亲兵,他们就算是想提前把物资押送到京城都不行。镇武侯在京城又没产业,贡品只能从朝城想办法筹集运过去。
    一夜风雪过后,天地一片白茫茫,连路都被雪盖住了。
    走到一条只堪堪够一辆马车前行的悬崖上坡路段的时候,镇武侯让裴三郎下车,带着他靠在山路的内侧步行。
    裴三郎的马和马车分开,放有救生物资的背包也放到了马背上,由马车夫牵着马紧跟在后面。
    披甲人和奴隶一起连推再抬地搬马车。路太窄,外侧人员几乎贴着悬崖峭壁前行。
    上坡路,路滑,他们得靠手里的武器扎在冰雪路面上前行,几乎是每步都是滑着走的,步子稍微滑大一点,就悬崖下去了,唯一的保护措施就是与同伴一起拴腰上的大麻绳,一旦脚滑,全靠同伴相互拉拽。
    那一段路好几里长,裴三郎跟着镇武侯走过去后,又等了好一会儿,他的马车才到。
    忽然,裴三郎听到一声马嘶长鸣,然后就看到悬崖上有一辆运送贡品的马车连马带车一起摔下悬崖。马车在半崖上撞散,马匹、马车残碎以及丝绸绫罗散落开坠向山崖下。
    裴三郎只觉心跳都停止了,只剩下心痛,眼里都看直了。
    满满一车的丝绸绫罗,马,马车,全是贵重物品,还有马车夫。
    他喊了声:“父亲。”话喊出来,才发现嗓子带着哭腔,鼻子直发酸。
    镇武侯拍拍裴三郎,说:“无事。”他又补充句:“马鞍已经平安运过来,无事。”
    三十五具马鞍全由披甲人分成两人一组带着战奴护送过这段路,待马车也抬过来后,才又放回到马车上。
    裴三郎父子的马车、装有马鞍的马车都是把贵物重品搬下车,人也下车,马和车拆开后,靠人护着抬过来的。其余的马车装载的都是重物,拆运麻烦,只能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赶过来。
    翻过这座山头,又是下坡路。
    同样是冰雪路面,人和马都打滑,不比上山轻松。好在麻绳够多,车轮子上缠满麻绳,多少起到些防滑作用。
    镇武侯告诉裴三郎,这种路是最难走的,往年都只能拆了贡品靠人力抬下去。不然一旦马匹或马车打滑,马和车子就都没了。
    卧牛山这一百多里路,他们一行,整整走了一周才走过来。
    镇武侯走出卧牛山后,激动坏了,告诉裴三郎:“比前往年早了整整六天,六天,我们只损失了两辆马车、一百余人。”
    裴三郎:“……”侯爷,听到你这样讲,我不知道该喜极而泣还是该悲从中来。
    第22章
    裴三郎对镇武侯的槽点太多, 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首先第一点, 侯爷, 您每年冬天都要上京,好歹也是一地诸侯, 能不能在路上修几个补给点,在冬天来临前把粮草先运过来?第二点,您老都知道要掉马车, 年年掉马车的路段,拿您掉下去的那些人和物资的财力够来回修好几趟栅栏和栈道的了。
    这损失的一百零六个人, 一大半是失踪和冻死或病死在路上的,但凡有个窝棚和木头栅栏围起来的补给点,损失伤亡都不会有这么重。
    裴三郎略作思量, 问:“父亲,我们是可以在卧牛山随意挖掘开凿的吧?”
    镇武侯的眉头一动, 心想:“我儿是不是又有什么良策了?”他点头, “嗯”了声,当即很详细地回答了裴三郎的问题。
    在卧牛山以北, 是朝城地界,在卧牛山以南是鲁城, 为鲁公镇守的地界。卧牛山上全是野兽, 没有人烟, 则无人镇守管辖。他告诉裴三郎, 卧牛山上冬天多猛兽, 夏天多毒蛇, 每年都咬死不少人,除了往来豪商的商队和进贡的队伍,没有人愿意往卧牛山去。除非是为了狩猎进贡的皮毛,不然,他们都不会进山。
    裴三郎需要再次确定,问:“也就是说,我们想占下卧牛山,是想占就可以的了。”
    镇武侯语重心长地说:“多毒蛇猛兽,又不出产粮食,要来无用。”
    裴三郎说:“如果当真没用,父亲不会每年都派人进山为天子狩猎,也不会进京路上都死这么多人。”
    镇武侯被噎了下,顿了片刻,问:“我儿可是有什么良策?”
    裴三郎问起镇武侯这些年进京因马车坠毁造成的损失,问:“折算成铜钱是多少?”
    镇武侯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想算,发现数额太大,算不过来。算马车的话,他都有数,算铜钱……他把折损的马车数量和货物报给裴三郎。
    裴三郎做了这么几个月的买卖,对物价也算是基本了解,镇武侯报完,他就把数额算出来了。他算完后,自己都心痛了。
    不说旁的,二十年里,掉下去的马都有七十多匹了,足够建一座小型牧场的了。至于死在路上的人,有一年最惨,遇到暴风雪,一千多人的队伍抵达京城时只剩下二百来人。前前后后二十年里,为了运贡品,好几千人丢在了山里。那可都是镇武侯的亲兵,精兵良将。至于什么毛皮绢布那都是身外之物了,不过裴三郎仍旧按照现在的价格给镇武侯算成了铜钱。
    镇武侯每年都损失惨重,但是年年都这样,已经习惯了,都把那损失算在了每年的损耗里,之后分摊到给他每年送贺仪的士族豪商头上。有人买单,也就在可接受的范围里。如今让裴三郎这么一算账,差点心梗吐血。
    跑市场销售,帮客户算账那是最基本的基础活计,账算出来了,工程项目该不该上,就都有数了。
    裴三郎翻出块当手帕用的绢布,铺开,又摸出块他捡来当炭笔用的木炭块,在绢布上描画草图,把损失严重路段画出来,重点标注。“在我们沿途休息的地方修建好路上的补给点,在夏修时节囤积好木柴,等到秋收之后、下雪之前,运粮进山放在补给点……”他把建补给点的好处告诉镇武侯,让镇武侯跨时代地了解下高速路服务区。他说道:“建成之后,往来豪商士族也可在此歇足,但需要支付远高于其它地方的费用。是宿于荒郊野外葬于野兽毒蛇之口还是略花些铜钱住在宿地里,相信他们自有取舍。”他说完,把画有补给点的绢布团成一团,往怀里一塞,说:“待我建好之后,利润与父亲三七分成。”
    镇武侯正盯着绢布想怎么向往来的士族豪商收钱建补给点,就见他家小儿子把绢布收起来了,诧异地看着他,然后才反应过来,问:“三郎要建补给点?”
    裴三郎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到的,自然是我建,建出来也是我的。我让利与父亲,如果别人也想来分一杯羹,父亲,你要为我做主。”
    镇武侯:“……”
    裴三郎说:“父亲不用花一枚铜钱,不费半点心思,往后就能安安稳稳运送贡品,何乐不为?”
    镇武侯:“……”他说:“你只有二百战奴,遇到大点的狼群都难以应付,如何建得起补给站?”
    裴三郎说:“马车易坠路段需要建栈道。狼群猛兽,自有父亲派人修建栈道时扫平,不需要我出手。”他怕镇武侯不乐意,说:“父亲建成栈道后,可于栈道口收取往来士族豪商们的铜钱,栈道费。路归你,补给点归我。”他还很肯定地朝镇武侯点头。这买卖你值得拥有。
    镇武侯端坐在马车里,神情庄严肃穆,脑袋里一团浆糊。他思量片刻,说:“你容我好生想想。”
    您慢慢想。裴三郎说:“儿告退。”钻出镇武侯的马车。
    车夫见状,赶紧勒马停车。
    旁边的健仆把裴三郎抱下去,换到他的车上。
    裴三郎回到自己的马车中,考虑着建站给点的事。
    按照这个世界的客流量,如果像高速路那样收费,稳赔没得赚。可朝城往京城就这么一条路,他想要把生意做起来就必须打通这条路。至于盈利,在这半城邦半封建制的地方,镇武侯的地盘上,做着垄断生意,握住这么一条商道,甚至想设海关都成,怎么都亏不了。能自己得利,能造福于人,划算。
    裴三郎坐在马车里望向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路是白的,树是白的,连房顶都是白的,但很显然,鲁城比朝城富庶得多,远处的道路上有一大队人马,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马车一辆接一辆足有好几十辆。旁边的田间还有小路,也是车马不绝,马车不多,但是牛车、驴车以及骑驴的人都不少,车也都不是空的,都拉着物资。挑筐的背篓子的平民更是络绎不绝。
    这么冷的天,鲁城的人可不像朝城的人那样躲在屋子里猫冬,都穿得厚厚的出来活动,人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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