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负责监察百官,而身穿绛衣出入禁中的叫做侍御史,汉承秦制设御史四十五人,其中十五人给事殿中为侍御史,住在毗邻石渠门外毗邻未央宫,受命于御史中丞接受公卿奏事举劾非法,下设五曹分管律令、刻印、斋祀、厩马、车架,豹尾之内便为禁省。
天子车架最后一辆车又称作豹尾,禁省是天子所处的特殊地区,侍御史不仅仅是弹劾大臣的清流官职,而是史类似天子近臣的作用,属于位卑而权重的典型,赵禹带着右内史配属的差役十几人,来势汹汹不可阻挡的闯进平阳侯府,若不是孙起及时阻挡下来,说不定这些皂隶还真就冲进后院里来搜人,侯府上下对侍御史的嚣张气焰极为不满,双方各持刀棍在前院对峙,期间来往喝骂不绝于耳。
当他从后院里转出来的时候,一场骚动刚刚被平息下来,青色衣袍的侯府家仆与黑色袍服的差役各占一角,孙起双手环抱握住长剑不发一言,站在他对面的绛衣男子就是朝中红人侍御史赵禹。
樊它广急匆匆的赶过来,见到右内史的差役亮出武器,顿时怒声道:“侍御史兴师动众来到侯府所为何事?为何在侯府中拔刀相向?”
“奉御史中丞命,查不法之徒,多有得罪了。”赵禹两眼一翻连拱手行礼的兴致都欠奉,转过脸冷冷地问道:“平阳侯曹时,三日前你可去过长安东市购买匈奴奴婢五十六人?可曾与那堂邑侯家丞发生冲突?速速说来莫要迟疑停顿。”
曹时目光一闪顿时心中有数:“确有其事,吾师想见识一番京师的繁华,便在五日前带侯府护卫五十人前往东市,购买匈奴奴婢只是顺手施为,那堂邑侯家丞骄横跋扈逼迫几位匈奴列侯太甚,吾心中激愤就出手买下这批奴婢。”
赵禹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平阳侯指使门大夫殴伤堂邑侯家丞的罪证确凿,昨日傍晚堂邑侯家丞深受重伤气绝身亡,平阳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若没有就随我到廷尉里走一遭罢!”
“汝再重复一遍?大概是吾听错了罢?”曹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义正词严的侍御史竟然睁眼说瞎话,满嘴荒唐言还理直气壮好似自己有理似的,早就听说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是酷吏们最擅长的本领。
“是与不是,平阳侯自己心里清楚,这位身材高大雄壮的武士就是那殴伤堂邑侯家丞的主犯罢?果然生的勇武雄壮使人望之而生畏,左右还不动手将此獠并平阳侯一起拿下!”赵禹抬手一挥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皂隶扑过来。
孙起双眸里寒光闪动,利剑出鞘划出光圈逼开皂隶,侯府的家谱手持棍棒自觉的将君侯围在中间,赵禹见状怒喝道:“君侯家仆手持棍棒欲抗国法邪?”
“住手!”
轻斥声从侯府大门传来,阳信公主身披红黑相间凤袍,怒气冲冲的呵斥道:“侍御史赵禹,你不在御前侍奉天子,却跑到我府中来做什么?吾闻御史可弹劾百官,未闻侍御史可借兵入侯府捉拿列侯,你擅离职守擅行专权,到底是何居心?”
“微臣拜见阳信公主殿下。”赵禹一板一眼的行完礼又站起来:“微臣听命于御史中丞,擅权与否请公主电信爱与御史中丞讨论,微臣只是六百石的卑微小官,当不起公主殿下的盛怒。”
阳信公主的气势一滞,就好像全力打出的拳头落在空出,双手捏着罗裙不顾罗裙环佩叮当作响,拦在曹时的面前呵斥道:“不要以为你来推卸责任就过去了,你立刻回你的禁省里侍奉天子,回去告诉御史中丞想抓人让他亲自来,不要躲在背后耍诈使招欺侮吾家君侯!”
赵禹冷冷地瞥了阳信公主一眼,表情僵硬地拱拱手:“得罪公主殿下了,左右将平阳侯并这侯府门大夫拿下!”
“你给我住口!”
“侍御史且住!”
夫妻俩同时发言,阳信公主愣了一下被曹时拉到身后,轻轻安慰几句又转过身说道:“侍御史赵禹,以耿直清廉名闻朝野,天子欣赏你的正直委以侍御史重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初你在条侯周亚夫为相时为长史,你可知为什么条侯不用你?”
赵禹脸色唰的一变立在原地半天不动,当初条侯周亚夫作丞相,赵禹为丞相长史,相府中官吏都称道赵禹是诸官里最廉洁公平的,可是周亚夫却摇摇头说道:“我非常了解赵禹的为人处事没有为害,但是他执法太过严苛,不可以让他在丞相府掌大权。”
这是赵禹从政十年来最大的痛处,可能会演变成一生都洗不掉的政治污点,执法峻刻并不是让人们满意的名声,每次当提起周亚夫时他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不甘和怨恨,前些日子周亚夫被抓时还高兴过一阵子,只不过阴损心思不可与外人道也。
被人当面揭掉伤疤,赵禹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长叹一声道:“平阳侯犯案与在下行事评价无关,在下是奉命而来有什么意见可以与在下的上官商讨,如果平阳侯没有其他话要说,就请随我一道去廷尉府走一遭吧。”
曹时叹了口气:“执法峻刻者多无私心,我相信侍御史并非奸诈之人,然则行事操切急躁却是侍御史的最大症结,为了断案结案快抓、快审、快判再加上个快速处决,你可知这样只会制造更多冤假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