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不在乎材质,而在于用剑之人。”萧明楼用手指轻弹了弹短剑光可鉴人的锋刃,只听得微微的嗡嗡声,仿佛剑刃中藏了个倔强不屈的灵魂,呼之欲出。
“你想说是因为我用了这把剑,才割断了你的衣带,可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这刃的煞气是你斩断了不少恶孽狂嚣才形成的,便是它曾经只是一把普通短剑,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我敢打赌,若是你拿到修真者的夜市上去卖,想必会引来诸多修士的争抢,就是寻常人家,买回去镇宅子也比什么泥菩萨都管用。”
萧明楼笑着直起身,捡起地上的剑鞘,收锋入鞘,将短剑交还给祁昶。
他这收剑动作虽然平常,却做得行云流水。寻常人收剑时总要对准剑鞘上的插口,可萧明楼却连看都没有看,收得极为干净利落,仿佛他曾经无数次地做过这件事一般,漂亮得赏心悦目。
祁昶盯着他的背影:“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萧明楼懒懒地伸了伸腰,捶了捶挂着环佩香囊却唯独没有挂剑的腰,回眸一笑,“修真界中平平无奇一个开客栈的。”
说罢摆了摆手,溜达着从推开后院的门,往内室而去。
平平无奇?祁昶细品着这四个字,只觉得这话中暗含讽刺。
施月莺与兰儿在傍晚之前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两人兴致勃勃地出门去逛,回来时脸色倒是没那么兴奋了。
兰儿往凳子上一坐,从桌上倒了两杯茶,先递一杯给她家小姐,自己再急不可待地灌下一大口。
边擦着嘴边的水,边说:“这雨城除了衣服首饰用的是修界出产的东西,比凡界的多了几分新鲜感之外,其余也就是那么回事。我看街上那些人与我们也没有很大的不同,在这下雨天里和我们一样要撑伞,而且看了一天,也没看见一个能像话本子里说的会御风飞行的!”
“兰儿姑娘想岔了,修界之中,唯有筑基以上修为之人才能在天上飞,而要不借凭物便飞在天上,那可至少得是金丹真人才能办到的呢!”掌柜赵大憨笑着走过来,为她们这桌的水壶加了些热水,又往水里丢了两块生姜,祛寒气用。
雨城里的人多喝姜茶,寻常没事都会弄几块姜片带在身上,否则日日湿气入体,要不了多久关节就该疼痛了。
只听一道懒洋洋如同含着蜜饯般的嗓音道:“果然还是小姑娘,外出一趟,眼睛尽往衣服首饰上看了。”
兰儿怒目而视,只见萧明楼从后厨出来,手里还真端着一碟蜜饯,那蜜饯晶莹流蜜,丝丝甜味飘了过来,沾着花生瓜子果干碎一块吃,一口一个,那叫一个香甜酥脆爽。
兰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们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多少有些凌乱狼狈,又冷又饿的,而他却从容闲适,衣衫整洁不说,还随时有东西可吃!
不由撅起了嘴:“我们自然都是姑娘家,姑娘家看看漂亮的首饰还不行了?”
“哎哟,姑奶奶脾气可真大,我不过说了一句,看把你给急的。”萧明楼好笑地朝她们这桌走过来,把那碟子蜜饯放到她们面前,“算我给你赔个不是,请你们尝尝,后厨刚做好的,上面这层糖浆还是现熬的呢,又酸又甜。”
兰儿被他说得口舌生津,肚内越发饥肠辘辘,也顾不得萧明楼打趣她们的事了,用竹签叉了一块塞进嘴里,果真酸甜适中,果香四溢,干果碎颇有嚼劲,大大地勾起了食欲。
一块下去,兰儿又迫不及待地叉了一块,还帮着自家小姐弄了块,手和嘴巴都忙得不亦乐乎:“小姐,这个真的好吃!府里的厨子都做不出这样好的点心呢!”
施月莺到底是大家闺秀,不敢贪多,虽然她也觉得这蜜饯干果清甜爽口,但还是劝着兰儿:“你别吃太多,当心晚饭要吃不下了。”
兰儿年纪小,身量还在长,正是吃得多的时候,这一小碟点心根本算不得什么。施月莺劝她那两句话的功夫,她又往嘴里塞了两颗亮晶晶的蜜饯。
施月莺着实是拿她没有办法。
萧明楼抚掌笑道:“这才是小姑娘嘛。”
施月莺面色微窘:“让萧公子见笑了,兰儿平日里被我宠得没大没小的。”
“无妨,没心眼的总比心眼多的要好。”萧明楼不甚在意地看着兰儿微笑。
兰儿边吃边朝他瞪了瞪眼,什么叫没心眼的比较好,他这是在说自己缺心眼吗?!
赵大又给她们添了一小碟酸梅干,笑着打圆场道:“兰儿姑娘天真活泼,来的这两日倒是让我们少东家多笑了不少。对了,去晗城的路观图已经命人绘制好了,少东家和施姑娘可要过目?”
这下连祁昶都凑了过来。
修真界不同于凡界,神州辽阔无边,数不清的山脉川流,加之地下灵脉交错复杂,不但有灵气充沛毓秀富饶之地,也有穷山恶水妖魔盘桓的至阴至邪之所,更有无数或先天或后天形成的秘境遗迹,结界复杂,甚至夹在现实与虚幻境之中,十分难辨。
所以至今,仍没有一人能将整个神州的地貌绘制出来。
幸好那晗城离雨城并不算远,也处在修界的边缘地带,赵大外出采货时更远的地方也去过,因此晗城的地图算是比较容易绘制的。
“从这图上看起来,雨城和晗城之间就隔着个雾城,倒是近的很!”兰儿吃完了一碟蜜饯,也过来仔细看了看。
倒是祁昶比较细心,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雨城外面的一个小小黑点上,若非底下有字,旁人恐怕很容易从一片地势复杂的山川中辨认出那个城镇来。
“这里是我们进入雨城之前去的最后一座城池:望仙关。”祁昶道,“从图上看,望仙关与雨城的距离也是极近,可我们从望仙关走到雨城,足足花了一个月。以这段距离推算从雨城到晗城的时间,只怕没有大半年是不行的,更何况路上还不知会不会遇到那些刺客。”
这话一出口,施月莺与兰儿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去,两张清秀的脸此时都是同样的苍白。
她们实在是太大意了!
光想着进了修真者的地界,便能与张家人联络上,那些此刻也就不足为惧。可谁能想到,信件犹如石沉大海,本该在雨城等候她们的张家人却迟迟不见踪影,而她们竟然在客栈住下后便放下戒心,大摇大摆地出去逛街!
逛街还不带上唯一能保护她们的阿丑!
幸亏她们运气好,没在雨城碰到刺客,否则真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逃命将近一年,时刻战兢,不敢或忘当日施家数百条人命陨于火海,唯独她与兰儿两个,那天为了去祈福上香,才晚一步回家,躲过这一劫。
再然后,冲入火场的阿丑满脸熏黑地抱着父亲一息尚存的残躯出来,父亲只来得及交代一句,让她去投靠修界的未婚夫家,便断了气。阿丑对她说,施家上下皆是被人抹了脖子才丢进火中的,父亲是最后一个,也就是说,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儿女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那仇家不但要他死,还要寸寸诛他的心!
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丧尽天良!
这般手不留情的仇家,哪怕施月莺是个很少走出闺阁的天真少女,也明白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条漏网之鱼,她们怎么能因为两日的安逸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但,对方似乎到了雨城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这又是为何……
萧明楼看出施月莺眼中后怕之色,浅笑道:“你们不会以为,这雨城的雨,只是寻常的雨吧?”
施月莺与兰儿皆是一愣。
萧明楼点到即止,也不管她们听不听得懂,懒得再开口,而是端着赵大为他盛来的一碗莲子百合羹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进自己嘴里,模样说不出的懒散慵闲。
祁昶在心里叹了口气,短短两日相处,他已经对萧明楼的那股子懒劲儿有了深刻的认知。
转头对二女解释道:“雨城之雨比凡界的雨水要阴寒得多,像昨天那样的暴雨,就算是有修为在身的低阶修士,也会被雨水侵蚀,严重一些的还有可能影响修为。你们之所以淋了雨还没事,一来是淋得不多,二来是客栈的姜茶为你们驱了寒。”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自你们住进客栈房间之后,便有一道结界留下了你们的气息,同时,你们身上也带上了锦鲤客栈的印记。萧公子虽然没提,但我猜测,有了这道结界在,雨城中人都知道你们住在锦鲤客栈,所以即便你们独自在外,也不会碰上寻衅生事之人。”
“竟是……这样。”施月莺心下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就被这家不起眼的客栈“罩”着了,难怪走在大街上也没人打她们这两个凡人女子的主意!
她为之前对修界的轻慢之心而感到羞愧,更是懊恼自己也曾经对萧明楼初次见面时对她们那不客气的态度而心生怨怼。
她有心想对萧明楼道谢和道歉,但她不善言辞,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于是施月莺忙看了兰儿一眼,这种被打脸的事她有经验,且看看她会怎么说。
结果没想到,兰儿注意到的却与她不同,而是瞪着眼睛,诧异地看向了祁昶。
“向来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阿丑,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篇话?!”兰儿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仿佛不认识阿丑,是她眼花了还是耳朵漏听了?
那个从来不把她和小姐放在眼里的阿丑,竟然会主动为她们说明情况!
就好像他身上有一道修真者所说的禁制,从来沉默寡言与世独立的人,在来到这间客栈后就跟变了人似的,解开了身上的禁制,变得话多了。
就好像放下了防备一样。
难不成他真的对小姐有什么企图,所以才这么热心的?
兰儿暗忖着,却在目光扫向萧明楼的时候否定了这个猜想。她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果然还是这间客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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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楼:我有特殊的让人放松的技巧~
祁昶:平平无奇开客栈的?你以为我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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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列一下本文的修真等级:炼气-筑基-玄脉-金丹-元婴-炼虚-归元-大乘-渡劫
目前为止文中出现的角色修为:
符道子:渡劫期
萧封、孟豫:归元期
赵大、说书先生:炼气期
萧明楼、祁昶:???
施月莺、兰儿:没入门
pps,整个修真界只有符道子是大佬中的大佬,除他之外没有第二个渡劫期,所以他归元期的弟子在别人眼中也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