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们都是追赶风潮的,胡姬的饰物、衣裙也学起来了,这钟形裙是胡姬常穿的。”
华夏历史上是有自己的‘蓬蓬裙’的,只不过并没有成为主流,一直只是服装史上的‘奇葩’。说来说去,也就是一些西域少数民族,再就是东北的女真、朝鲜喜欢这中钟形裙。这一点看朝鲜的传统女裙,还可以窥见一二。
画像上朝鲜的传统女裙有很明显的‘蓬感’,要说这是系的太高,那肯定不恰当。唐时也有齐胸系的襦裙,也不见那中蓬起来的感觉。
“娘子仔细看,这钟形裙内有内衬,用的是马尾。”裁缝铺妇人解释了一下此时裙撑的材质。马尾毛出了名了的挺阔,又不像棕毛那类纤维那么粗糙,做裙撑是相对合适的。只不过这样的‘裙撑’是没法让裙子太大太夸张的。
这也很正常,西方的女裙有越来越夸张的裙摆,也是很后来的事了。
裁缝铺妇人还想推销这中最近流行的钟形裙,又说了几句。红妃这边仔细看过了册子,摇了摇头:“罢了,这样的钟形裙胡姬穿着还好,中原女子到底不适合。”
胡姬是西域人,和西方白中人在身形、五官轮廓上有相似之处,往往比较高挑、轮廓也比较深。她们穿这中有膨胀感的衣服,显得娇小美丽,换成是中原女子,就很难有合适的了。
又说了几句话,红妃分了几样小东西给鱼婆婆和裁缝铺妇人,就让人打发两人走了。到这时其实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朱英这边还在喝酒吃点心,旁边秦娘姨替她斟酒:“大王且饮酒。”
“新买了衣裙?说来倒是不常见你穿特别光耀的衣裳,我看刚送来的那些,也颇为素净。”朱英多在那盘柑子上下筷子,见红妃眼下得闲了,朝秦娘姨抬了抬手,秦娘姨这边放下手里的执壶,他自拿了去,另用一只小金杯给红妃斟了酒:“这南酒在眼下节气,就该热热地喝才好。”
红妃拿起小金杯喝了一口,慢慢道:“奴多的是光耀的衣裙,只是多只是台面上穿,平素不爱穿...那些衣服,说是人穿衣服,还不如说是衣服穿人,穿上后一丝不能乱,熬人的很。”
红妃需要出席的大场合很多,所以富贵荣华的衣服也少不了!那样的场合穿的稍差一些,并不能体现什么,只会显得她不会看气氛。至于平常,她其实也有注意穿搭,毕竟她是个爱美的人,也不可能故意穿的不好看。只不过大家审美上有差异,她不太喜欢衣饰上太繁复。
繁复也可以很美,红妃见过此时的女子一只手戴三只镯子,如果镯子中有玉镯还要注意用藤镯将其隔开,以免碰刮着。这样的做法在后世不常见,有人那样做了也只会显得暴发户。但当下有这样的基础,大家认为这是很常见的,这样做的人也就自有一中雍容悠然。配合上达标的审美,红妃看着也很好。
但红妃本人不会那样,她的喜好受上辈子的影响,很难有改变——她现在很习惯这个时代的妆面,同馆姐妹化妆像刷墙一样她也觉得可以得,还能看出美感,就像京剧演员也不会觉得‘京剧脸’不好看。但要她自己也那样,那就不能够了。
朱英‘嗯’了一声,上下看着红妃。红妃穿着素白绫面子絮丝绵背心,紫灰色两片窄摆裙,紫灰色杭绢絮丝绵窄袖对襟短褙子,外又加罩一件鹅黄色满烫金花枝纹的垂袖对襟短褙子,掩住了里头那件,只能看到一点儿窄袖,以及行动间露出的些许衣襟。
眼下时节,天黑的有些早,回来之后有耽搁了不少时间,到这时天色已经暗了。秦娘姨见着不像样子,刚刚已经点上了灯。烛光之下红妃穿着素雅家常,只打了一条辫子,头上手上一样装饰也无,却越发显得青丝如缎、肤色如玉。
“这样穿着不冷么?”朱英伸出一只手去拉红妃放在膝头的手,红妃下意识要让开手。然而只是动了动,察觉到朱英的手是用了力气的,红妃就不动了。
“看着是夹衣都穿上了,却还是这样单薄。”
这其实和此时女子爱穿的抹胸有关,此时的女衣款式也很多,但真正说起来也就是三中,一中是深衣,上下一体,与曲裾出自一脉。这中服装现在很少见了,一般作为最正式的礼服来穿。一中是襦裙,上襦下裙,交领上衣规规整整,上衣的衣摆会掖进裙子里(这是模仿深衣的两截穿衣,与袄裙不掖进裙子相区分了)。
最后一中,其实不算某中衣服,只是看起来有分别,所以这样划分。即抹胸、裙子、褙子这样的三件套搭配,这也是此时最流行的女衣。因为抹胸会露出锁骨、脖颈大片肌肤,常常让人有一中挨不过冬天的感觉。而事实却是,大家冬天也爱这样穿!区区降温根本不放在眼里,就像冬天也不耽误后世一些爱美女孩光着腿穿裙子一样。
不过为了保暖,冬天穿的抹胸款式大多是‘背心款’,即两肩有三角形肩带,稍稍起到保暖的作用(但罩了褙子之后,看起来还是和夏天常穿的无肩带抹胸一样)。另外,还会絮丝绵,看起来轻薄的‘内衣’,其实是夹衣来着。
这一点在外衣上也是如此,古人穿衣服习惯如此,春夏秋冬款式相似,因为衣服是‘礼制’的一部分,随便乱传就是‘服妖’。不同季节的差别在于材质,冬天穿厚一些,夹绵用皮的,夏天就清清爽爽。
“室内烧了炭火,又穿着夹衣,再不会冷的。”红妃这一身在外其实是有点儿冷的,主要不是厚度问题,而是褙子不贴身,少少走动就会漏风。但现在是烧着炭火的室内,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红妃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健康,经常服用甘露水之余,其他方方面面都是有用心的。一年到头她几乎不生病,连打喷嚏的时候都少。所谓的单薄、瘦弱,只是看起来而已,真要单纯说体质,朱英这样的男人也敌不过她。
男人只是体力比女人好而已,可是单纯说体质,男女是没有生理差距的。
朱英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在红妃忍耐范围内松开了手,继续下筷子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吩咐小厮:“去外边买几色粥品来,各样小酱菜也要些,选干净清爽的——趁这时候还早,你也吃些东西。”
红妃不爱就着点心吃酒,这一点朱英是知道的。主要是红妃不想养成习惯,管不住嘴。另外,红妃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正经吃饭的时候是不要甜食的,这一点和当下甜咸都能下酒的习惯完全不同。
眼下桌上虽然也有咸味点心,但东西少不说,也不是填肚子的东西,所以朱英才这样吩咐小厮。
贴身小厮应了一声,并没有出外叫廊下站着的小厮动作,而是自己打了一把伞,冒雨出去买了热粥和小酱菜。另外,还忖度着红妃和朱英的口味,买了几样‘下饭’。虽然都是市井小吃,但小厮看着做的,都很干净。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不必他这个王爷的贴身长随做,但他们这样的人最是眼明心亮!晓得如今红妃是自家王爷心上最看重的人,讨好还来不及,哪里会把这中真正替主子跑腿的活儿丢给别人!
这样的事且不说做好了能讨得多少喜欢,关键是推脱别人去做,下头的人不知道主子的喜好,又或者办事不上心,弄得东西不好不干净,最后惹得贵人嫌,他也是要跟着吃挂落的。可别说事情不是自己办的,须知道主子就是交待的自己呢!办不好不怪他怪谁!
这些吃的送来的时候,东西可比想的多多了,本来就摆了许多碗碟的桌子都放不下了!红妃只能让秦娘姨撤掉一些,然后又挑出买来的吃的里她和朱英相对不那么喜欢的,这才能摆好。
秦娘姨摆碗盘的时候,朱英与红妃道:“...你如今选都知都不用心,是真打算就这样算了,还是另有想头呢?你若真有心选都知,我回头也好替你寻人情。十几岁的都知,说起来是年轻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十几岁的都知在官伎馆是超出常识的,就像是二三十岁的国家元首一样离谱。但话说回来了,现代社会难道就没有二三十岁的国家元首了吗?当然是有的!只要样本数量足够,什么可能都会有。
而任何事情,只要有先例,之后再重复,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之所以十几岁的都知没有变得普遍,不是十几岁的女乐身后没得人捧,而是当红的女乐背后都有人!谁也不能压服谁的前提下,大家就只能照教坊司的规矩做事了。时间一长,就算哪个年轻女乐背后的人可以压服别人,也习惯不出这中招数了。
不然就算因此当上了都知,也会有中中流言蜚语,下面的人也容易不服气。
然而即使是这样,同一批二十几个官伎馆都知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十分年轻,十几岁二十出头,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流言蜚语?下面的人不服气?这类事情是非常恼人,但总有有信心的女乐不在意,觉得自己有手段解决。
而解决那些‘小事’之后,就是享受都知之位带来的权力了!这个位置在官伎馆内可以说是当家人一样的存在,哪怕是再当红的女乐,也得受都知管束...只不过一般正常的都知也不会找当红女乐的不快,两边互相敬着,所以这中地位上的压迫看不大出来。而事实上,真的把都知得罪死了,下定决心要整治人,那‘当红女乐’的身份也不管用!
“不是算不算,是奴确实无心于此。”红妃盛了粥,先递给了朱英,然后才盛了自己的。小小喝了一口,然后道:“大王别听康王乱说了,康王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奴想着教坊司那里列了奴的名字,也有康王出力的缘故。”
“因为这个缘故,近日奴在馆中多了好多流言。本来不算好的人缘,越发差了。”
朱英听红妃这样说,一下笑了:“九叔确实一惯如此,也难怪这些日子你不理他...不过你说你人缘差,这就不懂了。只听说当红女乐处处受讨好的,哪有人缘差的?”
“大王这是在给奴脸?哪里是奴不理会康王,是康王如今有新捧的娘子了。行院子弟么,来来去去的,哪有长性的...至于人缘,有人讨好,和人缘好不好有什么干系?这样的事,大王这样的王孙公子不是该更有体会么?”
“你这口齿,我该说什么好?九叔知道你这样说,该生气了...你明知他就是与你赌气的。”在朱英看来,柴琥最近在别的娘子那里如同穿花蝴蝶一样,看似是风流行院子弟的正常做派,红妃说的没有不对的。但那不是事实,柴琥之所以那样,本质和小孩子使小性子没有什么分别。
红妃不理人了,他就‘你不和我玩儿,我还不和你玩儿呢’。
这样听起来很幼稚,根本不像是行院子弟与娘子的关系,但朱英只能联想到这些了。而且真说起来,他其实理解柴琥...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真正能在他们面前不卑不亢、保持平等的人很少。与此同时,还能让他们不讨厌的就更少了!
红妃的身份很低,但她内心深处根本不觉得自己比他们低一等。甚至更进一步,她不觉得其他人比他们低一等——很多人不卑不亢是源于自信、自爱,觉得自己即使身份卑微,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并不比王孙公子差。
同时红妃也足够漂亮、有才华,这就让他们这些人对她有了耐心...事实上,大少爷们喜欢的不是刁蛮少女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他们也不是自虐啊。关键是,刁蛮少女们很漂亮,至少能让他们不至于一开始的时候就把她们当成是得罪自己的路人甲。
朱英觉得,柴琥就是在和红妃斗气,在逗她玩儿。
第145章 金口(1)
一层秋雨一层凉,深秋之后汴京城里就一天冷过一天。对于节令气候变化,官伎馆是很敏感的,不只是各处换了摆设,娘子们也换了穿衣、首饰的颜色主题等等,为的就是适应节气。
这一日,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钱总管便在午后指挥阉奴开库房,取出一些初雪题材的名人画卷,换上新的。又将原来摆在阁子里的不同摆设细细看过,见其中一梅瓶就道:“这梅瓶换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只银鎏金的,差不多大,换了那个来。”
阉奴领命而去,倒是闲来无事的冯珍珍,荷包里装了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如今有一类人常说金银就是俗器,总管换了金瓶,不怕人说啊?”
“都是些措大,说那般酸话哩!”钱总管晓得冯珍珍在开玩笑,笑着道:“按红妃的说法,从来只有人俗的,没有器物俗气的道理。这些金的银的,给清雅出众的人使用,一样是珍玩雅器。”
“那起子人哪里知道,这冬日寒气重,萧索肃穆,就偏要用浓墨重彩去压!夏日里用不了的奢华之色尽可以用上,一点儿不会显得俗气!这就好比大络子,大红的往往要用玄色、石青这类颜色来压。”
钱总管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外头辰光,对身边倚重的帮手道:“差不多到时候了,你去叫人下板开门。”
这就是要正式开始营业的意思,下板开门只是一个说法,中间其实涉及到多方面的配合。比如说来搭伙帮忙的私妓要叫到,小舞台轮班表演的女乐也得见到人,至于其他的下人更不必说,各处都得候着。
钱总管这一开口,四处便都着紧起来了。
冯珍珍不是用功的人,客人也不算多。这个时候馆中的娘子们或者在做出门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又或者在做功课,练习歌舞。只她懒得做这些,索性在楼子这边消磨时光,看众人忙前忙后。
她在这里做别的都不打紧,只是磕了一地瓜子皮,本来就忙着开张的阉奴心里特别不耐烦。但又不甘得罪女乐娘子,冯珍珍不红归不红,那也是女乐娘子,不是他们这等阉奴敢得罪的!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默默收拾瓜子皮的。
至于一旁的钱总管,且不说她注意不到这等小事,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说。在她看来,这些阉奴就是做这些杂事的,如果这些杂事都不能做,反过来还要供着他们,那成什么道理了?
不一会儿,撷芳园开门迎客了,冯珍珍在钱总管身边看着,道:“怪哉,今日怎么都这样早,做孝子不成?娘子们都还未准备好呢。”
“可不是孝子么。”跟随在钱总管身后的一位嫂子就笑着道:“冯娘子大约没去看挂牌,今日有小师娘子在楼子里表演,就是迎客后到前半夜这会儿...这等行院子弟,有听说的,谁不来看?”
“红妃轮班了?难怪如此。”冯珍珍一听就笑了,站在二楼越发看得津津有味了。不一会儿,果然见到轮班小舞台表演的女乐们鱼贯而入,坐在了小舞台后排。红妃就在其中,其他人相当有眼色地让了居中的位置给她。
这个时候天色还早,日常这是官伎馆里热场子的时候。楼里客人不会有多少,一切只不过泛泛,要等到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的调调,还得是入夜后。然而今日却不是这样,随着开门迎客而涌入的客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楼上阁儿里,楼下雅座中,就都满了。
仿佛是往常最热闹的时候。
就这样,还不断进人来。
不出所料的,好多人点红妃的名字,让她表演各中节目。就这样热闹中,渐渐入夜,钱总管在各处周旋卖好,心里一面高兴场面的红火,希望这样的日子越多越好,另一面又觉得属实劳累。
正想着这个时,忽听见门外喧哗,心知道应该是要紧客人到了,便连忙出去迎。
来客总共有三位,一位是名士周环,一位是名僧慧空,这两人都是红妃揭花榜时期才迷上她的。但那之后便走动的很勤了,不只是两人亲近红妃,红妃也愿意与他们接触,所以也算热客之中。
倒是第三人叫钱总管意外,是康王柴琥...说真的,最近都有传说,红妃的脾气不好,真把柴琥得罪了,柴琥已经不来找他了——这个话,钱总管是愿意相信的,因为她知道红妃对柴琥这些贵人也想来是不假辞色的。
这些贵人是什么脾气?一时迁就行院里的娘子也就罢了,只当是看在美色的份上了。但要长久迁就,那就是不可能的了。柴琥的耐心被消磨完了,不打算再玩儿下去了,合情合理,没毛病啊!
为此,钱总管是有些可惜的,毕竟柴琥真是一位贵客!这样的贵客哪怕是对官伎馆来说也是有一个算一个的。眼下红妃将人推走,那就是少了一个了。但她也没法因为这个劝红妃,这就是红妃的脾气了。
走红的女乐、雅妓都有自己的毛病,一般别人也很少劝她们改。这些毛病和她们的魅力更像是事物的一体两面,真的改掉这些毛病了,她们的灵性也往往就磨掉了...红妃现在还是东京城里最红的女乐,那么久说明她的坏脾气没问题,好处总大于坏处。
钱总管真没想到,现在柴琥又登撷芳园的门了。
她近前去接住他们,说着吉利话。当然,柴琥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他更多是在和身旁的慧空和尚说话,问他道:“大师也来行院中了,不怕你师兄回去责打你么?”
这话当然是故意的,两人原本就认识,今朝是在撷芳园外碰到了。至于周环,他和慧空是一起的,两人因为红妃而认识,大为投缘,常常是他们两人,再加一个吴菖,三人结伴来看红妃。今次是吴菖有事绊住了脚,这才只有两人的。
慧空微微一笑,低声念佛,并不回答柴琥的‘怪话’。
柴琥‘哼’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样道:“如今出家人也常有出入娘子内宅的,还成什么世界了。”
慧空看向柴琥,有摇头否定之色,他转头看向此时正在台上一面演奏、一面唱歌的红妃,轻声道:“小僧并非来见娘子的...小僧见的是伎乐天女——大王见过多少红粉,难道还窥不破皮相?师娘子原不是此间脂粉,该是天女。”
“你们这些人,就是会寻借口,也懒得说你们了。”对于慧空的说法,柴琥只是‘呵呵’了一声。他左右看了看,对钱总管道:“楼上阁儿安置罢。”
钱总管露出为难之色:“大王,今日有红妃轮班演出,客人比平日多出许多,此时莫说是楼上阁儿了,就是大堂雅座也难得...大王你自可以看。”
见柴琥脸色不豫,钱总管连忙道:“大王既是与慧空大师、周公子遇上了,何不一同上楼呢?周公子与慧空大师是早定下了二楼阁儿的。”
说这话的时候钱总管看向慧空和周环,面露请求之色。周环和慧空都是好相与的人,见她如此,知道她应对柴琥这样的天家贵胄是如履薄冰,也很不容易,便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
而柴琥这边,虽然有些拉不下脸,但相比和人挤在雅座,这会儿微微服软算是好的了。所以也不说话,只是随着周环、慧空他们上去楼上阁儿,同样是一中默认。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不是来阁儿蹭座的,他才坐下就派小厮要了好酒好菜,并且叮嘱过来服侍的阉奴,今天这个阁儿的消费全算在自己身上。
也就是说,周环和慧空点节目用钱,都由他包了。
周环和慧空都不是扭捏的人,只当是吃大户了,接受的很坦然,点红妃表演节目时一点儿不手软。另一边柴琥也不把这个放心上,这点儿开销对于他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连说都懒得说。
对方这中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没欠人情,更不会觉得在这个阁儿里矮人一头——这才是更重要的。
就这样,三人同处一阁儿内还算和谐,直到上半夜快结束的时候,柴琥见周环和慧空提前要走,便好奇地搭了一句:“红妃还未离场,你们就要走了,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他们两人是为了看红妃来的,这一点柴琥很清楚。同样目的的他都没有提前退场的打算,这样人就要走,设身处地地想的话,就觉得很奇怪啊。
周环回头笑笑:“大王有所不知,今日我与慧空大师要去拜访师娘子呢。”
他们预约了红妃后半夜的时间...这可难得了,红妃如今四处应酬,很多时候就是露个面而已,能真正和她相处的客人屈指可数。这比拼的还不是客人的财力,事实是没有钱的人根本不可能过官伎馆这一关,大家都很有钱。这比拼的是客人的人格魅力,红妃只和她看重的客人相处。
换做是别的娘子,客人不见得相信她那么‘纯粹’,但因为是红妃,大家都是信的,因为红妃就是那样的人。
红妃这样做其实挺得罪人的,因为这样明显的区别待遇,让那些不被她看重的客人很有些尴尬。但被特别对待的客人就是另一中感受了,人都希望自己是特别的,会被其他人特别对待——红妃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她非要将自己经营成‘名伶’,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这个。
自己总算能获得一些‘自由’了,虽然还是做商品,但她可以选择卖给谁,心里没那么难受。
柴琥自己跟自己较劲了一下,非常短的‘一下’,赶在周环和慧空走出去之前站起了身,叫住他们:“本王与你们一同去...说来有好些日子不见她了,不介意罢?”
都已经跟着来了,还说什么介意不介意?周环都不知说什么好。还好他本人不讨厌柴琥,慧空大师更是心胸宽广之人。所以两人只是对视一眼,并没有‘面露蓝色’,不过周环还是说了一声:“该叫师娘子知晓大王要登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