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会有人去你的农庄,或许我们可以修好你的井或者疏通水渠,使它能够重新灌溉你的庄稼。”莉亚亲切地向跪在大厅中的老人说。
“谢谢您,殿下,”老人把放在旁边地上的竹篮子举过头顶,进入大厅前那已经被侍卫们检查过,只是一篮新鲜的蔬果,“这是献给您及您的家人的。”
莉亚示意身后的侍女将竹篮接下,然后对跟她同坐于上首、小胖腿连地板都够不到的儿子做了个暗示——捏捏他的肩膀,小国王立刻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的背出母亲教给他的台词:“愿诸神保佑你。”
老人情绪激动,对于一个自由民来说,能够跟国王说上话也确实足够令他激动的了。“愿,愿诸神也保佑您,及您的家人,陛下。”
老人退下后,又有一个新的来访者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进来,那是个个头矮小、满脸雀斑的年轻人。他有些拘谨的站在大厅中央,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觐见礼。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莉亚笑着对他说。
“不,没有,哦,我的意思是,是,是的,”年轻人有些紧张的语无伦次,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殿,殿下,请批准我,加入,加入您的,侍卫队。我愿意,愿意用生命,保护您。”
“谢谢,”伯爵夫人冲他颔首微笑,“十月份,丰收宴会过后,将举行侍卫的选拔,你可以到那个时候报名参加。”不管是否有战事,每年固定时间都会补充新鲜血液,这已经成为侍卫队的惯例。事实上,现如今他们的人数已经从三百飙升到六百,莉亚还在考虑是否有继续添人的必要性。
年轻人终于抬起始终低垂的头,望着领主夫人道:“可我来过了,殿下,就在去年。”每年应征的年轻人太多,为了避免重复筛选,侍卫长设置了新规定,被淘汰的三年内不再具有应征资格。“他们,他们嫌我太矮了,”年轻人有些委屈地说。
哦,确实是有这样的筛选标准,莉亚想,侍卫们的主要武器是诺丁长弓,弓箭平均高约一米五,身材矮小者,确实不太可能通过考核。不过,“也有特例,有特殊才能的,即便达不到标准也一样可以录取,你没跟巴尔克说?”巴尔克是侍卫长的名字,也是每年遴选的主考官。
“我说过了,”年轻人道:“可他还是淘汰了我。”他抿了抿下唇,接着告诉伯爵夫人:“我说,我很会唱歌。”
大厅四周传来轻笑声,侍女们或站立或忙碌,都拿眼角瞥着这个有趣的年轻人,想要凭借唱歌加入侍卫队,你说可笑不可笑。而伯爵夫人只是略微扫了她们一眼,宽敞的空间内立刻变得静默无声,落根针都能听得见。
“谢谢你想要为我效命的心意,”莉亚说:“但,你是来应征侍卫的,并不是想做我的弄臣,或者歌者,对吧?”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弄臣,一个也无,如果不是为了某些宴会的需要,诺丁堡甚至连歌手都没有。跟大部分贵妇不一样,跟圈养弄臣、奴隶并且酷爱血腥暴力约翰更加不同,诺丁汉伯爵夫人不好此道,整个奥丁差不多都清楚,她最大的嗜好也是最擅长的就是——赚钱。
“不,当然不是,”年轻人立刻否认:“我渴望成为您的侍卫,我渴望追随您的左右,我渴望成为您的长弓,您的盾牌,保护您免遭一切危难。”他把从吟游诗人那儿听来的骑士们常用的词儿都背了出来。
“好吧,让我们好好想想。”接见日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满足臣民们的请求,何况她也不想拒绝这样一位一根筋到十分可爱的追随者。“你很会唱歌是吗?那你的肺活量应该很大,肺活量大,气息就会足,气息很足……啊,我想到了,”伯爵夫人眼睛一亮,望着年轻人道:“你可以成为侍卫队的,号手。”
号手?尽管年轻人听不懂什么叫肺活量,又跟气息有什么关系,但他明白号手的重要,即便有了烟雾弹这种存在,号角对于军队、对于战场来说依旧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号手,一个,侍卫队的号手。年轻人脸上立刻溢满的笑容,连两颊布满的雀斑都仿佛在闪着熠熠的光彩,“号手,是的殿下,感谢殿下,我愿意成为您的号手,我渴望成为您的号手。”
在对国王和伯爵夫人的千恩万谢中,他被侍卫们领去见队长巴尔克。
“我也能当号手吗?”亚历山大仰头问他的母亲。他的两条小粗腿悬在半空中,腰部左右晃了晃,扭动着坐的酸痛的屁股。
“你能当号手的头儿,”莉亚始终用左手扶着儿子的后背,她现在抬起右手,趁下一个拜访者进来之前,揉了揉儿子的额头。在臣民们面前,她教导国王要有威严,但在私下里,他还只是个两岁半的孩子而已。
亚历山大不知道号手的头儿是干什么的,但他清楚头儿肯定比其他人都大,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他的母亲:“我可以去看小狗了吗?”自从史努比把山脚下的一条母狗的肚子搞大,新生的那窝小狗就成了诺丁堡所有十岁以下儿童的焦点所在。“我保证不欺负它们,我会保护他们,”国王信誓旦旦的补充道。因为拿泥巴包住小狗差点把它们憋死被老妈训斥,亚历山大已经差不多知道对待小动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现在还不行,”莉亚点点儿子的鼻头,“宝贝儿,我们还有最后一位来访者,作为国王,你对臣民的关心应该大于跟小狗玩耍。不过等接见结束后,我允许你跟艾尔玛他们到花园去看望小狗,当然,要在戴娜的监督之下。”
亚历山大点头保证,然后板起小脸,再正经不过的望向大厅门口,等待他的最后一位来访者。
“你有什么请求,姑娘?”莉亚对面前站着的女孩问道。
把流连在华丽大厅内的目光收回来,女孩使劲摇了摇,“没,没有,殿下。”
“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
“也没有,殿下。”
莉亚不由得笑了,“那么,你为什么到这儿来呢,到诺丁堡来?”
女孩闻言急忙举起两臂,手上托着一只大瓜,“把这个献给您。”
莉亚示意侍女接过瓜,把视线再次投注到女孩脸上,那儿洋溢着难以言说的欣喜之情。“你请求接见,就是为了把瓜送给我?”
“是的殿下,”女孩干脆的应声,“他们,村里人,都不相信真的能够见到国王跟夫人您。我不听他们的,一定要来试试,城门口的侍卫大哥都说可以,夫人的侍卫怎么会骗人呢?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去跟大家说,我是全村第一个见到国王陛下的人啦。”女孩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还请你转告你的乡亲们,国王的接见日,每月一次,愿意尽最大的努力为他们解决任何麻烦。”
女孩不停的点头,在侍卫引她离开前,她却面露难色的朝伯爵夫人扭捏道:“其实,其实,我是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莉亚问。
“我,我能跟陛下,说句话吗?”在得到夫人的首肯后,女孩跪在亚历山大面前,昂着头,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直到憋得面色通红,只喊出一句:“国,国王万岁!”
接见日是诺丁汉的主意,莉亚举双手赞同。历来奥丁的统治者们,都把目光放在贵族中间,把手段使在上层阶级,他们瞧不起、也不屑于笼络中下层的自由民跟农奴,即便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们,在贵族们眼中地位依旧是卑微的。但接受过大天朝几千年智慧结晶的熏陶、熟知无数农民起义的莉亚却不这么认为,中下阶层的力量不容小觑,而他们要求却少的可怜,哪怕仅仅是一种姿态,哪怕你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只要让他们觉得你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只要拿出公正、诚实的姿态,就能够轻易俘获他们的忠心。换个角度来讲,仅仅是让亚历山大从小了解一下生活百态,也不算是件坏事。
接见的活动也占用不了莉亚母子太多时间,每个月的第一天,仅仅一次而已。名额和人选是提前确定的,人们对于这种新鲜政策还持一种观望态度,有时候这个月的拜访者接见完了,才不过用了半日,伯爵夫人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处理其他事情。
把儿子交给她的小侍童——艾尔玛跟奥利弗手里,看着亚历山大颠颠的扭着小屁股、一手一个抓着他的陪护兼玩伴兴高采烈的走出大厅,戴娜领着侍女在身后跟着,一行人消失在大厅门外,莉亚示意管家,召来她的下一波拜见者。
不同于村夫、农妇和田间少女,她的下一波拜见者虽然也多数出身卑微,但却居住诺丁城中,常年为她工作。他们就是,诺丁城各个工厂的负责人。每个月的第一天,同样是汇报上个月盈亏的时间。
“大概是临近丰收的原因,这个月葡萄酒跟啤酒的销量比上个月增长了将近一半;棉布跟折扇的销量跟上个月持平,估计入秋之后会有所下降,但跟去年相比依旧是增长了;您刚发明的那种积木,在南方一些国家卖的非常好,那里地处温暖人民富庶,需求会不断增加,不过仿冒者也十分众多,做工简单、玩法一看就会,恐怕会影响销量;至于麻将跟扑克牌,”梅森略微顿了顿,接着道:“销量,比去年,下降将近一半。”
这也很正常,莉亚心想,麻将跟扑克牌这两种东西,跟积木一样,没什么技术含量,工匠们一看就会,山寨货几乎都快遍布整个亚美大陆了,而且这玩意儿她已经卖了两三年,不如积木新鲜,除了每年在材质跟图画上略加更新,确实没太大利润了。她坐在上首望着梅森,忽而问道:“你转到工厂去,多长时间了?”
“回殿下,已近两年,”梅森恭敬的回答。原本他只是巴尔克手下的一名侍卫,跟所有长弓手们一样,负责巡逻、站岗、守卫城墙。但从伯爵夫人有了扩建诺丁城、广开工厂的计划后,梅森就自告奋勇,跑到工厂里去帮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论箭术,梅森臂力不算太大,个子也不算太高,准头也一直在即将编入炊事班的边缘线徘徊,但他脑子灵活处事圆滑又精于数术,算个帐,别人账本还没看完呢,他就已经把总数报出来了。梅森很清楚自己擅长什么,毫不犹豫的跑到工厂,从个小工头,一直升到诺丁城几乎所有产品销售的负责人,除了酒厂、玻璃厂等需要些技术含量的分区外,伯爵夫人差不多把其他所有工厂交给他打理——管家年纪大了,除了城堡的日常经营,再没这么多精力;而莫里斯,还要为她研究一些绝不外卖的东西。
“两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在固步自封,”莉亚适时地开始检讨。她总是想要利用比别人多了近千年的知识、比别人更开阔的眼界,来创造和生产这个世界上原本不存在或者未得到普及的东西,“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作为一个商人,或者说她立志打造一个全大陆最大的贸易城邦,她从没考虑过亚美人真正想要什么,每年市场上需求量最大的是什么,销得最快甚至供不应求的是什么。“除了猎奇,我们好像也该考虑一下大众产品,本土产品。”
“本土的产品?”梅森有些跟不上趟,“您是指……”
“在我们做贸易之前,奥丁销量最高销路最广的产品是什么?换句话说,我们开始跟海盗合作之前,他们在维达镇上购买最多的是什么?”
“羊毛、皮革,还有葡萄酒。”葡萄酒就不必多说了,现如今凭借蒸馏技术他们的生意在亚美首屈一指。至于其他的,“我们奥丁盛产羊毛,种类也丰富,全亚美的产量第一。”
“以前,海盗们购进羊毛,除了贩给泰坦大陆,还能卖到哪儿去?”
“萨德玛、泰格、斯卡提,离我们最近的就是斯卡提的伊登,从诺丁湾出发,用不了两天的海程。其实海盗们在沿海城市收购的大量羊毛,多是直接运到了伊登,那里有全亚美最先进的纺织技术和最高水平的织匠,他们把羊毛变成羊毛制品,再经海盗之手销往亚美各地甚至泰坦大陆。您的祖父伊登伯爵……”梅森小八了个卦,紧接着适时住嘴。
莉亚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看来,当初她的祖母、还只是奥丁公主的玛蒂尔达之所以嫁给她祖父伊登伯爵,多少也是看中了伊登郡的纺织技术,他的领地按照法律由他的儿子继承,伊登就等于划入了奥丁的统治下,自产自制自销,岂不比单纯贩卖原材料要好?!不过可惜啊,最终又吐还给了斯卡提。
“从现在起,我们收购奥丁境内的所有羊毛,按市价收,然后运到伊登。我们不卖,只加工,付他们加工费,纺织成品接着拉回来,卖给来诺丁城返货的商人。”伯爵夫人想了想,接着补充:“收购地点就不要在诺丁城了,改在维达镇,由高夫男爵负责。”自打诺丁城改做了贸易,海盗们也基本转作“收保护费的”,维达镇除了作为商队落脚点,已经渐渐失去了贸易中心的地位。给当地重新找点儿生意做,也给高夫男爵另谋一条生财之路。
“这个,行吗?”只付加工费,梅森还是第一次听说,亚美人一贯是以物易物的。
“有什么不行?这才叫贸易!”开几间工厂生产那顶多叫原料加工地,低价买原料高价卖成品,几乎不费成本的赚大幅差额,这才是贸易的高阶形态。“如果不在距离最近的奥丁进口羊毛,伊登人就得在其他较远的地方广泛采购,你说过,我们的销量是亚美第一,他们要走多少地方又要提高多少成本才能收到跟奥丁这个出口大户一样的份额。我们把全奥丁的羊毛都收集起来,就等于垄断了所有原材料,占据最大的主动权。而且,这么大的批量,售价上我们也会给予一定优惠的,虽然只赚加工费,貌似利润少了,可薄利多销,总额依旧十分可观。伊登人只要不傻,会算过这比帐来的。”
等于是把整整一个郡的人,当成一个大型的手工作坊。梅森不得不承认比起伯爵夫人,就算是跑遍了亚美大陆的商队领队们,也还嫩啊。“我这就去办。”他躬身行礼,准备退出。
“等等,”莉亚叫住了他,“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办吧,我有件更重要的任务要吩咐你。这个问题我也是经由你提醒才意识到,我们对于市场的需求认知太少了。”尽管爱德华曾去过几乎每一个信奉亚美教的国家,但他是骑士、是修士,并不是职业的商人,很少把目光停留在这些地方;尽管她丈夫年轻时候也曾游历四方,而且诺丁汉关注的范围比骑士们要广泛的多,但那是他继承伯爵爵位之前,自从肩负起整个郡的负担,他几乎从未踏出奥丁一步。所以,莉亚急切的想要了解这片大陆上,其他地方的商业情况。“你组织一支队伍,队员由你亲自挑选,人数没有上限,但不能少于五十,我不想你们在路上出现不必要的意外。给你一年时间,你把亚美大陆各个国家转遍,我需要清楚准确的知道,哪个国家甚至哪个地区盛产什么,稀缺什么,哪个国家的哪种产品出口量最高,最低的,我也要知道。”
“最低的也需要知道?”
“当然,对别人来说没用的,未必我就不想要。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但我认为,你能够胜任。”莉亚盯着她的工厂负责人。
“是的殿下,”梅森郑重承诺:“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每个月的第一天总是最繁忙,傍晚时分的时候,伯爵夫人才有机会陪伴她牙牙学语的小女儿。
跟两岁半的兄长截然不同,伯爵小姐是出生在夏天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正好是她周岁的生日。
而跟儿子相同的是,女儿的发色依旧是乌溜溜的黑色,这让身为母亲的莉亚十分抑郁,红堡家族世代相传的红发再次输给了诺丁汉的强韧基因,不过好在,女儿的眼眸同样是绿色,总算还没丢了杜布瓦家族遗传特征。
在婴儿房里也没能呆太久,莉亚就受到她丈夫的呼唤。
她推开书房的木门,诺丁汉坐在他那张宽大的书桌桌面上,正对前方,盯着他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真是俗透了的开场白,伯爵夫人笑笑,“先说坏消息。”
“奥丁恐怕,要再次卷入战争中了。”
妻子已经走到他面前,仰视着他,“那么,好消息是?”
“你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诺丁汉把手中的密信递给她,而没等她展开,就告诉了她信中的内容:“凯瑟琳带着她刚满周岁的儿子,回到了斯卡提。”
“什么借口?”
“腓力病重,或者说,他自称病重。”
王后探望父亲、王储探望外公,这倒是说得过去的理由。“你的意思是……”莉亚略有所悟,却要等她丈夫确定心中所想。
“没错,斯卡提要对乌拉诺斯发兵了。”
☆、第91章
“哦,不是那样的,”坐在小布墩上的国王对妹妹急道:“要翻过来,翻过来,削了皮的那面你懂不懂?”
伯爵小姐似没听到,始终我行我素,用小小的门牙去啃手里捧着的大苹果。
“唉,你真太笨了,”亚历山大翻个白眼,小胖手伸到妹妹跟前,直接夺过她的苹果转了个圈,“吃这面,有皮咬不动的。”
妹妹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再抬头盯着被哥哥举在手里的苹果,小嘴一裂,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妈妈,妈妈……”
“亚力克,你又欺负妹妹?”母亲的声音自房间角落响起。
国王急忙否认:“我没有,我真没有。”
伯爵夫人走过来,蹲下身,将一双儿女揽在怀里。“你是哥哥,要照顾妹妹的知不知道?”她教育儿子道。
亚历山大靠在母亲怀里用力的点点头,看着结果苹果后啃得正欢实的妹妹,忍不住又问道:“妈妈,她不是我亲妹妹吧?”
哎?莉亚愣了愣,这话,让你老爸听到可不得了。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笨呢?”儿子撅着嘴,委屈道:“一点儿都不像是我妹妹。”
“……”伯爵夫人满头黑线。“因为她比你小啊,”她抬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好了,等会儿贵族们抵达大厅,你要跟父亲一起去迎接。我希望你能拿出国王的姿态来,就像前些天接见平民的时候一样。”
“像接见平民一样?”
“没错,贵族跟平民相比,也买太大区别,除了他们衣着华贵些、吃得壮一些、眼神儿有时候会凶些。宝贝儿,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她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我为你感到骄傲。”
自王位之争结束两年后,奥丁境内首次举办如此规模的盛事,也是时隔四年之后,再次迎来国王骑士大赛,以奥丁国王,亚历山大·诺丁汉的名义。
尽管就诺丁汉分析,斯卡提不日即将对乌拉诺斯发兵,一个王储外孙,远不如一个国王外孙对腓力来说利益大,但伯爵依旧没有下令取消这场三个月前发出通知的比武,防备邻居们固然必要,可也犯不着搞成草木皆兵,更何况,骑士大赛,本来也是检阅状态、凝聚人心的一种方式。
自诺丁汉执掌国政以来,就以国王的名义颁布法律,禁止贵族们之间的私斗,也就是说,以往那种领主过世邻居们都来抢粮抢地抢女人的情形彻底不复存在,任何不经过国会、不经过摄政王批准的军事行动,都被认为是违反法律的,将受到贵族国会乃至王世军队的制裁。但对于一贯尚武的奥丁人来说,没有仗可打没有事可寻,真是件憋闷的能叫浑身骨头都不舒服的事情,自然而然,骑士大赛将倾注他们所有的热情。而且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贵族们似乎也发觉,自家的粮仓又满了,自家领内的少年也渐渐长成青壮了,而仓库里,弓箭、长矛,马棚里,战马嘶鸣,似乎随时能够再展开一场大战。
以亚历山大国王命名的骑士大赛,就在这样一种背景这样一种氛围下展开。
“格雷伯爵家的骑士误住进霍利家族的营帐,双方一语不合差点大打出手;罗贝尔伯爵的坐骑被牵到了霍克家的下榻处,马夫显然有不同的照料方法,伯爵坚称对方的马夫喂坏了他的马,致使他的骑士有可能在比武中失利;还有斯托克伯爵,他的人和马都没有跑错地方,但他们的住所跟酒厂挨着,骑士们闻着味儿翻墙而入,那场面真是……”
尽管为了这场大赛,伯爵夫人中断了所有的生意,清理厂区跟贸易区以便客人们下榻,这对于嗜赚钱如命的伯爵夫人来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可仅有宽敞的接待地点并不能解决比武前后所有的矛盾跟混乱,跟以往每次这样的大赛一样,成百上千的贵族们,再加上无数的骑士,以及凑热闹的市民,几乎把诺丁城双墙外新城区的部分搞了个鸡犬不宁。
“夫人,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的,”管家大人如实汇报:“每次大赛真正混乱的场面是在开赛之后,尤其是第一天,几百个参赛选手,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族,听说过的跟没听说过的,乌泱泱的乱成一团。最为难的是书记官,想要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记下来并且对号入座,真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莉亚皱了眉头,“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我们一直在想,但却还没找到能够行之有效的。曾经有人提议把名号缝在衣服上,可那样看起来实在可笑,骑士们都不愿这样干,而且等他们穿好甲胄,衣服也被遮在了里面,根本起不到什么提示作用。”
把名字缝到衣服上?莉亚揉揉额头,总觉得这条提议好像给了她某种提示,一个被她忽略了很久的有用信息……“啊,”伯爵夫人惊呼出口:“纹章,为什么没有人想到用纹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