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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
    “肯特郡和贝里郡。”
    认真说起来,这两块乌拉诺斯的领地早就已经是诺丁汉家族的了。肯特伯爵为了作为人质的爱子反水,时间久了甚至都攒出了革命情谊;而贝里伯爵到现如今依旧被关押在诺丁堡的地牢中,早在两年前,他差不多就把整个贝里郡都卖给伯爵夫人了,用的是买黑面包的价格……
    不过这都在暗处,名义上,这两块土地依旧属于乌拉诺斯,这两个领主也依旧是乌拉诺斯国王的封臣。诺丁汉正需要一个机会,把这两块地正式划入奥丁的领土,实现他对乌拉诺斯蚕食的第一步。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步。
    莉亚还想进一步问她丈夫结盟的细节,却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妈妈,妈妈,”亚历山大带着哭腔的叫声在门外传来,妈妈抱着妹妹躲在房中,连爸爸现在也不要他了,呜呜呜,“开门呐,妈妈,开门嘛……”
    惊醒于对儿子的忽略,母亲急忙翻身下床快步来到门口,她把满脸委屈的小国王抱在怀里,转身一起倒在床上。
    “你们不要我了,”亚历山大憋着小嘴,小眼珠在父母脸上扫视,不满的控诉道:“是因为我比妹妹聪明吗?”
    快别臭屁了,你比妹妹自恋倒是真的。莉亚哭笑不得的啃了儿子的脸蛋一口,安慰他说:“当然不,宝贝儿,你跟妹妹我们都要。”
    “那我今晚能睡在这张床上?”国王露出满是期盼的眼神儿。从他记事起,他就没得到过这种殊荣,母亲就算整夜陪着他,也是在隔壁他曾经的、现在是妹妹的婴儿房里。记忆力,这张大床简直就刻着老爸专属的标记,半点儿都没他觊觎的份儿。
    莉亚怎么可能对儿子说不?就算丈夫摆出一副便秘表情,都依旧只有被无视的下场。
    他原本以为接着俩人冷战后的和好,他能够跟妻子深入研究下第三个孩子的降生问题,但是现如今……算了吧,有这两只小鬼,他的打算可是全盘泡汤咯,不过,郁闷并甜蜜着。
    在骑士大赛的决赛日,伯爵夫人终于现身,并且收获了几乎所有宝石桂冠。这让莉亚高兴得合不拢嘴,要知道举办比武也是份不小的开支,而收回来大部分的桂冠就代表着,下一次还能继续用……毫无疑问,这种财迷的表现再次换来伯爵大人的一声轻笑,不过作为商人本色,爱财心里被极大满足后,莉亚也就不介意她丈夫借着侧身说话、手扶在她腰上又捏又摸的小动作了。哼,闷骚!
    同样是在决赛日,混在无数看热闹的人群中,斯卡提的使者如他们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诺丁城,带着诺丁汉伯爵夫妇以及整个奥丁的协约跟承诺。
    一个月后,斯卡提军队由西海岸登船离港,一路西来,向毫无所觉的乌拉诺斯发出了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
    ☆、第93章
    埃德·肯特坐在木制的长椅上,下颚微抬、头仰向天,初秋午后温和的阳光洒在他略有些苍白的脸上。这是他在诺丁堡度过的第二个秋季,也是他成为俘虏后,经历的第三个年头。
    虽说是俘虏,但肯特少爷的生活质量却还不错,起码比起乌拉诺斯人对待俘虏,诺丁汉伯爵夫妇显得温和人道得多了,当然,这也跟他父亲的领土与诺丁郡紧密相连有很大的关系。
    当初兵败,他们被俘的一共是十一个人,十一个贵族。弗雷伯爵当场就被处决了,埃德后来从侍卫们的口中得知,伯爵夫人也没有隐瞒的打算;贝里伯爵到现在依旧被关在地牢之中,听说他一直靠贩卖财产从伯爵夫人手中换取食物,以至于他现在的身价甚至连他领地内的农奴都不如;还有另外八位骑士,他们中的两个很早就离开,据说是被送给魔鬼林的盗贼,用来换取赎金,剩余的六个在两年内也先后被家族派人接走了,凑齐了几乎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金额,他们都重新获得了自由。只有埃德,在地牢里单独呆了三个月后,被转移到诺丁堡中一座独立的小院里来。
    肯特少爷明白诺丁汉夫妇这样做的用意,诺丁郡东部的整条边境线,几乎处处与肯特郡相连,换句话说,肯特郡就是诺丁的东大门,他自己一日不能安全不能返回家中,诺丁人就等于把这座大门的钥匙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父亲会投鼠忌器,埃德心里十分清楚。
    他对此也愤怒过,也咒骂过,也感到沮丧过。但他所有的情绪,都只能释放在这小小的院落中,他所有的坚持,都无法传递给父亲无法得到实现。他曾经宁可死、宁可放弃生命也不愿意放弃家族的荣耀、放弃对乌拉诺斯的忠诚。但是现在,他却只是木然的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的听着侍卫们偶尔的八卦,不发一言。曾经的坚持与信念,仿佛已经在他身上消失。
    金发骑士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他的面庞依旧还年轻,可精神状态却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苍老二十岁。
    埃德略偏了偏头,看清楚来人,没有出声。他认识来者,骑士团的爱德华。小肯特并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族少爷,早在东征之际,他也曾两次跟随国王奔驰在泰坦大陆的战场上,跟骑士团的主力们打过交道。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如果是在肯特家族的城堡或者任何体面的场所,埃德很愿意亲切的向骑士打声招呼,然后热情的邀请他与自己同行,他们可以谈谈当初在泰坦大陆的往事,谈谈近些年的见闻,甚至是来一场比武、来一场赛马也行。而不是现在,不像是现在这种状况,自己身为阶下囚,对方却是主人家的座上宾。
    “没想到,我们是在诺丁堡再次见面,”爱德华自然而然的坐到长椅的另一头,态度就像是真的遇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听出对方话里没有讽刺意味,埃德终于把目光再次投注在骑士英俊的面庞上。“你是来做说客的?”他问的很直白,略去了所有虚伪的寒暄。早上,久未露面的诺丁汉伯爵夫人踏足这所院落,他已经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并且断然拒绝。所以,“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不,”爱德华不但没走,反而将背脊倚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就像这里不是座变相的牢笼,而他现在是坐在舒坦的客厅里一样。他说:“我来这儿,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埃德不由道。
    “如果你的忠诚跟你的忠诚本身就存在矛盾,你会选择效忠于谁?”
    “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说这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金发骑士摇了摇头,“好吧,换种直白的说法,你的父亲是乌拉诺斯的封臣,而你也曾经在国王的剑背下宣誓成为一名骑士,所以你认为,你的家族,肯特家族,应该忠贞不渝的向乌拉诺斯国王效忠对吗?可是国王已经死了。”确切地说,将他的父亲封为肯特郡领主,令他受封成为骑士的那位老国王已经死了。
    “但他的儿子还活着。”他的儿子也继承了王位,只要王室还有一个成员,这种誓言就不会终止。
    “说得对极了,他有儿子,他的儿子也有儿子,你瞧,你宣誓效忠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个家族,这个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你奉献忠诚的对象。可当这个家族中的成员之间出现矛盾甚至战争的时候,你到底应该效忠谁?”
    “这是什么意思?”埃德皱了眉。
    “意思是,奥丁的家庭闹剧,在乌拉诺斯也同样上演了,甚至亚美这片大陆的每个国家都不曾避免过,王位那个宝座,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有致命的吸引力。没错,马尔科姆刚满周岁的儿子在母亲的支持下,对他父亲的王权发起了进攻。两个都来自你宣誓效忠的家族,你会选择支持谁?”
    埃德对听到内战的消息既感到吃惊却也并不觉得太意外,就像爱德华所说,父子之争、兄弟之争,这在亚美大陆上真的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对于封臣来说,不论支持哪一个都有道理、都能找到说得过去的借口。“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骑士团成员,你是守戒的修士,你是已经抛却了国籍把生命奉献给信仰的人,你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尽管金发骑士出口否认,但他明明白白就是一个说客。
    为什么?“因为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因为我该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我的信仰不是一本经书,也不是几个穿主教袍子的男人张张嘴就能说了算的,它一直在我的心里,我的心指引着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也一样。背叛与忠诚本来就是共生的,它有时候就是同一行为的不同面,单看你从什么角度来评价它。你对于国王负有义务,但你对于肯特郡的领民同样负有责任。你难道以为,向一个荒唐无道的君主效忠,或者支持某个蹒跚学步的傀儡,就是尽到领主的责任了?!你曾经在国王的长剑下宣誓,至死都将遵循着骑士精神,善待弱者、对抗强暴、抗击错误、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等等等等……这里面有哪一条告诉你,即便你的领主是个蠢蛋,注定将带领你的领民、你的兄弟朋友甚至你的挚爱一同走向灭亡,你也要傻傻的继续跟随下去?!但骑士宣言却曾明白无误的阐述,我们要用于正视错误,纠正错误。马尔科姆或者他的儿子小腓力,都不会是你甘心跪倒在他的长剑下、发誓永生不叛的那种人,他们的统治对于乌拉诺斯人来说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即将致所有人都没命的错误。如果你真的还坚守骑士精神,就请正确的履行它。”
    “你说的倒好听,”埃德嘴角露出冷笑,“奥丁国王不也只是个刚会走路的傀儡?他的父亲难道就没有腓力那样的野心?”
    “确实没有什么不同,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金发骑士直言不讳:“实情如何,却需要你亲自去考证,去确定。我如果说,亚历山大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国王,一个亚美大陆上几乎从未出现过的伟大国王,你一定会表示怀疑,你肯定不会相信。但你有机会去证实或者反驳我的说法,你有机会去坐实你的质疑,或者,同意我的说法。这个机会,从你走出这座院子开始。”
    埃德不可置信,“他们,同意让我离开这儿?”
    “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你拒绝离开,而不是任何人限制你的离开。要知道,诺丁城的大门永远都为一种人敞开。”
    “什么人?”
    “自己人。”
    爱德华再次回到二楼书房的时候,为房间里的诸人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诺丁汉确实需要埃德,尽管不是不可或缺,但却也是现在他所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伯爵大人并不相信所谓的盟约,凯瑟琳也是一样,仅仅是一个盟友,还不足以让她去反抗她的父亲。而不管是从乌拉诺斯的角度,还是从斯卡提的角度考虑,贝里郡跟肯特郡,依旧是继续呆在原来的君主手里最好。凯瑟琳绝不会痛快的履行约定,这点诺丁汉坚信。所以他才会需要一个人,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是对方的,内里其实是自己人的人。
    肯特伯爵已经不太合适了,马尔科姆率领的人马在他的领地内全军覆没,他本人的部队却没损失多少,瞎子都能看出来,国王对他的封臣已多少起了疑心,尽管没有证据,但是毫无疑问,肯特伯爵已经被排除出了国家的权力中心。而且对于这场内斗,诺丁汉敢压全部筹码赌凯瑟琳和她儿子会赢,肯特伯爵从来没有、未来也不太可能获得王后和新国王的青睐。但他儿子就不同了,年轻、强壮、英俊,并且还有些阅历跟见识的伯爵继承人,将非常有可能引起王后的注意,而他被关押了近两年半最终成功从诺丁堡脱逃的经历,也一定能够引起王后的兴趣。
    两块领地并不能够满足诺丁汉的胃口,这只是他用来塞牙缝的开胃菜,如果凯瑟琳给的够痛快,伯爵大人不介意手下留些分寸,但王后自找麻烦似乎已成为定数,那么无可避免的,埃德就将成为插在乌拉诺斯的新眼线。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对他妻子的这位俘虏有足够的信任,而是现实已经不可能再给埃德反悔的余地,他父亲曾经为诺丁汉做的那些事,足够他们全家以叛国罪被绞刑上百次,之所以摆出一副由你选择的阵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点儿面子罢了。毕竟,想让驴拉磨,总得给它先顺顺毛。结果是,这头驴果然自愿的把头伸进了绳做的套子里。
    凯特琳跟诺丁汉结盟,所要求的其实很简单。乌拉诺斯有三分之二的陆地边界都与奥丁相接,王后在借了她父亲的兵、企图围攻流星城之际,自然不希望受到其他地方的骚扰。诺丁汉与其结盟,既许诺不会借机侵犯,又许诺在两国边境大张旗鼓,牵扯周围大部分领主的精力,使得边境地区的臣民纵然有心支持马尔科姆,也无力出兵。
    这对于诺丁汉来说是无本稳赚的买卖,早在王城军之乱平定后,他就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所有在内战中支持他妻子的领主,战后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赏,而所有曾站在尤菲米亚身后的贵族,自然而然的,都付出了或多或少不同数额的代价,其中就有大部分割让出来的土地,最大的一块,要数格欧费无疑。
    老伯爵死后,他的领地成了无主的肥肉,再加上兰伯特从中周旋跟诱导,引得各路封臣纷纷起兵争夺。尤菲米亚跟莉亚在外面争夺奥丁这块大蛋糕,格欧费的封臣们就在领地内争夺格欧费郡那块小蛋糕。战后清算,这群虽没有加入王城军,但却在自家内乱男爵、骑士们也受到了梳理,哪些能用、哪些好用、哪些最好别用、哪些最好留都别留,兰伯特男爵的汇报中分析的清清楚楚。一轮清算过后,格欧费郡就空出大批无主的土地,而它也通过国会的提议、通过摄政王的批准,被整个划入了诺丁汉家族的领地。自此之后,乌拉诺斯南部边境有一半多与诺丁郡接壤,这也是凯瑟琳找上诺丁汉结盟的原因之一。
    清算完账目,就到了分赏的时刻,诺丁汉的封臣们几乎每家每户都得到了一块原本属于格欧费家族的土地。伍德男爵把赏赐送给了他不能继承家族领地的小儿子里奥;高夫男爵则大手一挥,将这块新得的土地直接交给他新婚的儿子威尔去打理;至于格林兄弟、布雷恩家族和希尔男爵也各有打算;布鲁克男爵则因为往返奥斯海峡几经生死居功至伟,获得了这些人当中最大的一块封地。当然,幕后英雄兰伯特也没有被忽略,布朗男爵背叛后留下的土地几乎全被他囊括手中,而他本人也在诺丁城内城经由伯爵夫人安排,获得了一座十分宽敞十分靠近主堡的府邸,自此功成身退,有大把的时间陪伴他的红颜知己。
    原格欧费领内西南角的一块土地,则由莉亚做主,划给了她的舅舅红堡伯爵,除此之外,她还在王室领地内又割了一片地区给他,使雷丁终于摆脱了全奥丁最穷伯爵的帽子。尽管在这场内战中,伯爵大人似乎什么都没干、什么作用都没起,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妹妹、好外甥女,还有一双好女儿,红堡在当时抵抗王城军时起到的作用也毋庸置疑,所以尽管有人眼红,却没人站出来多嘴什么。
    除此之外,格欧费领西部的一块土地也因为原领主是约翰党、后来加入了王城军,而被诺丁汉刷成了白板,土地赏赐给了第一个宣布拥护莉亚的非诺丁郡贵族,瓦利男爵。莉亚还亲自下令,升男爵为伯爵爵位,蓝道骑士以伯爵继承人的身份在去年迎娶了她的二表姐,红堡家族的凯蒂·里德。
    自此之后,奥丁北部边境几乎全部落入了诺丁汉家族手中,针对凯瑟琳的要求,诺丁汉几乎都不用支应国会,只需吩咐他领内的封臣,就能够达到令乌拉诺斯边境领主风声鹤唳的效果。
    斯卡提的军队一反常规,在秋收前后入侵乌拉诺斯,打了众领主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法及时抽掉农夫,组织有效的抵抗。而事实上,他们心底里似乎也放弃了抵抗,甚至有人还摇旗呐喊,率领部队加入了斯卡提军。原因很简单,马尔科姆太过不得人心。
    严格说来,乌拉诺斯的这位年轻国王远远称不上什么暴君,他作战英勇,为人也算豪爽,又不是真正蠢笨之人,甚至在他当王子的时候,他在臣民中所受到的拥护跟爱戴比他那位病弱的哥哥、当时的王储还要多。但这一切都是在他成为国王之前,在他的那些私生活丑闻暴露之前,在他无条件的信任尤菲米亚跟他的情人费迪南,任由这两人对国政指手画脚之前。
    有人说国王受到了外乡人的蛊惑,但更多的人却觉得这才是马尔科姆的本性,他曾经的那些谦和跟亲切,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登上王位所作出的假象罢了。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所有缺点都能扭曲成优点,而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曾经有过的优点跟功绩也就全变成了虚伪跟窃取他人果实。再加上凯瑟琳嫁到乌拉诺斯七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培植自己的势力,王后党们在暗处的煽风点火,使得乌拉诺斯国内对国王的不满情绪出奇的高涨。当斯卡提人在海岸登陆、高呼拥护王储继位的时候,乌拉诺斯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这是老腓力的阴谋”,而是想,“小腓力继位似乎也不错”。而且不管怎么说,一个一张白纸的周岁男孩也绝对找不出任何污点供贵族们指摘,相比于丑闻围绕的马尔科姆,小腓力实在是个合格的国王人选,脑门上似乎都闪烁着明君的光环。个别人还会想,一个孩童国王,总比成年人好控制,就算他的外祖父是腓力王,可毕竟不是乌拉诺斯人,不可能像诺丁汉那样直接在奥丁施展权力,他还是要通过他的女儿。而即便让凯瑟琳摄政,一个女人,也不足为虑,大权,终究还是要落回贵族们手中。
    各种考量的结果是,斯卡特军势如破竹,登陆后仅半个月的功夫就直接杀到了流星城,一路上几乎没受到任何阻力。当马尔科姆急慌慌的组织王室部队抵抗,召集人马准备阻止敌军继续西进的时候,却发觉他的老婆跟诸多原本发誓效忠于他的封臣,已经齐刷刷的将流星城包围,兵临城下了。而他的情人费迪南和一直谄媚于他的尤菲米亚却收拾细软,几乎卷走了国王寝殿里的所有值钱东西,在敌军围城之前就偷偷溜出了西南门,从此消失在马尔科姆的视线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内战结束重新划分势力后的奥丁,以前诺丁跟莱顿差不多大,现在诺丁汉绝对是一家独大,加上他老婆的领地,几乎占据全国的三分之一了。
    ☆、第94章
    “等等,等等等等,”莉亚口中吐出一连串的暂停,提起裙子一口气儿跑到五十码之外,冲着她的良师益友挥挥手,“开始吧。”
    莫里斯莫名其妙的瞧了伯爵夫人一眼,转身弯下腰,将手中的火把在引线上来回蹭了蹭,接着也后退出十米外。
    轰的一下,以圆球体为中心,半径约三米范围内的枯枝开始燃烧。“知识分子”得意的向伯爵夫人展示他的新作,却只见对方踱步回来后,轻蹙了眉头。
    “就这样?”莉亚问。
    “当然,”莫里斯点点头,不明白看起来一脸茫然和不可置信的伯爵夫人究竟是为什么这幅表情,“完全按照您的要求,轰的一声,有爆炸、有火光,就是您要的火药。”
    快别扯了,我要的火药能开天辟地,哪像你搞得这玩意儿,离着五十码远连声儿都几乎听不到。
    莉亚也明白,并不是“知识分子”在敷衍她。莫里斯在诺丁已经生活了四年多,尽管他不能够彻底忘记他的故乡泰坦,但毫无疑问,他对于诺丁也建立起了一定的感情。伯爵夫人曾经提出过,愿意将他的家人接来诺丁居住,或者作为“雇员”,他可以享受每年三个月的带薪休假,返回泰坦大陆探亲,船队以及相关费用由伯爵夫人全包。但“知识分子”一口回绝了,他坦言,在故乡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让他彻底忘记故乡他做不到,让他割舍下现在在诺丁的一切,他同样做不到。别的暂且不说,伯爵夫人小脑袋瓜里那总是不断冒出来的奇思妙想,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他开拓了研究方向,就冲这一点,莫里斯都不舍得离开,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有什么比接触超前近千年的科技概念更能叫人兴奋的?!
    所以当莉亚提出,请他研究火药的制作时,莫里斯也没有像当初那样拒绝。四年多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不管是莉亚的嗜好还是诺丁汉的野心,都不包含征服泰坦大陆这一条,既然如此,他再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不过令“知识分子”没有想到的是,伯爵夫人竟然对他这次的研究成果并未感到满意。
    “我以为,它起码要比这个的威力更大一些,轰的一声,我指的是爆炸,而不是纵火,”莉亚如是说。
    “大概是配比以跟纯度的问题,”莫里斯猜测,“我会继续试验,但现阶段,恐怕只有这些。”
    伯爵夫人点点头,行吧,聊胜于无,配合上弓箭跟投石机,好歹也算是亚美大陆首次出现的热兵器了。“批量生产,注意储存,防爆防燃防潮,还有,防泄漏。”她可不想让敌人们捷足先登。
    火药厂的选址最终被定在了奥加尔山脉中的一处人工谷地,这还是当初莉亚异想天开的杰作。
    诺丁城扩建的时候,万米多长的新外墙需要大量石头。伯爵夫人手指一划,在诺丁山北部同为奥加尔山脉的山脚下,一直到希尔男爵领内的矿区之间,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开采带。她想得挺简单,有了这条山中通道,诺丁城再度被敌军围困时,希尔男爵的人马就能够冷不丁的出现在我方阵营中,甚至稍稍绕个弯子出现在敌军背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可惜,摆在眼前的事实教育莉亚,能移山的始终只有愚公,不是国王他妈,别说移山,连在山中打条路都不行。扩建后的新外城建成之后,这条通道也就刚刚开采过一座低矮的山峰,勉强算是进入了奥加尔山脉的腹地,但离着希尔领还差着步行五六天的路程,更别说抡矿锄挖过去了。
    但好在,当初的工作也不算多余,现在看来,这条人工凿出的小路和山峰后稍加休整称得上平整的山谷,将成为火药厂的最佳地址。以现阶段的水平,这种火药的爆炸能力极差,完全不必担心它会对山脉稳定甚至地质情况产生什么影响,顶多算一快捷纵火器,但它沾火星就着,显然也不适合在人群聚集地制造。放在山腹中最好,放在山腹中极佳。
    骑着马,在侍卫护卫下到山谷中实地考察一番,跟莫里斯敲定了建造图纸跟工期计划,回到城堡后,莉亚接到了一封艾尔伯特的来信。
    跟爱德华不同,作为骑士团的“财政大臣”,艾尔伯特是不可能常年离开骑士团的驻地的。见过家人,度过了内战之危,也解除了主教对红堡家族多年来的迫害,老人终于可以安心的再度离开奥丁,回到他的信仰需要他的地方。而他跟诺丁城之间,跟侄外孙女和养子之间,也保持着频密的书信联络。
    不过这次,他寄来的信件却略有不同,一种只要你看在眼里,就能够发现的不同。
    “这种纸,这种纸……”
    “不是羊皮纸,”诺丁汉接着她的话茬,续道:“你再看看信的内容。”
    莉亚打开信封认真阅读,艾尔伯特信上说,他跟随骑士团一起回到教宗领,之后又启程抵达伊格。他在当地发现了这种新的纸张,制作工艺貌似复杂,但成本却十分低廉,质地也足够书写之用。据说,伊格贵族们俘获的泰坦战俘中,有专职生产这种纸张的造纸工。不过两个大陆来往征战多年,位于相接处的亚美国家伊格、洛萨,跟海对岸的泰坦城市一样遭了难,直到去年,东征暂时停歇,贵族们喘了口气儿,才有能力建造所谓的造纸厂生产这种新型的廉价纸张。成本廉价,使用价值却一点都不廉价。
    “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呢……”莉亚忍不住口中低喃。甭管是折扇、棉布还是扑克牌,又哪会有四大发明对社会进程的影响大,换句话说,利润也大。亏她想到过火药、指南针,愣是从没对改革现阶段的纸张技术产生任何想法。小山堆成的金币,就这么哗哗如流水般从手中溜走了……
    算了,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伯爵夫人差人将莫里斯再次请来,开场第一句话便是略带抱怨的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们家乡有这种纸张呢?”害我白白损失了一个大好的赚钱机会。
    可莫里斯张开口,一句话就把莉亚又噎了回来:“夫人,告诉您又有什么用呢,全亚美有多少人能够用到纸?”
    莉亚愣住了,心想“知识分子”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在这个文盲遍地的时代,贵族老爷少爷们都未必识字,更别提平民百姓了。对于莉亚这种身份的贵妇,羊皮纸跟新纸张没有差别,成本差、价格差根本不会被她们看在眼里;而对于农民甚至手工业者们,羊皮纸跟新纸张同样没有差别,不管昂贵还是廉价他们都不会买,更加不可能会用。就算建了新型造纸厂,又有什么用呢?“但这之间还是有因果联系的,纸张低廉了,买得起的人就会多,就能够从侧面促进文化的传播和知识的普及,反过来,又会影响纸张的需求。”跳出商人的范畴,哪怕只是为了奥丁的文明进步,莉亚也认为有必要掌握这项技术。
    “但是夫人,纸张再低廉,没有人识字,没有人抄写,您所谓的文化和知识同样无法达到传播乃至普及的效果。”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教人识字还是先降低纸张的成本?正反说好像都有道理。
    可伯爵夫人却舔了舔下唇,不可置信的盯着莫里斯,“你,你说什么?抄写?难道,难道你们没有,没有……”印刷术?!!
    一直以来她都太理所当然了,把大天朝古时候所有先进的技术、惊人的创造都扣到泰坦人的头上,尽管她早就清楚不论外貌、语言、还是历史,泰坦人都跟她的祖先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但她还是不由得把那个遥远的、远在亚美以东的大陆想象成跟大天朝文明进程完全相同的地方。
    所以,在听到“知识分子”口中吐出“抄写”二字的时候,莉亚是真的震惊到了。没有印刷术,这个时代竟然没有印刷术!她再看向莫里斯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由衷的叹服,人家竟然单纯就靠手抄传播知识,还领先亚美人这么多,真是一个勤奋的民族,一个不屈的民族,一个叫人敬佩的民族啊!
    叹服归叹服,科技的发展、文明的进步却不是光靠叹服就能得来的。但是莉亚也明白,单纯靠她自己,在这个时代这块土地上建立什么九年制义务教育纯属痴人说梦。先不提她的财力是否能够做到,就是学校真的开办起来了,学生从哪里来?十几岁的孩子,已经算得上家庭的主要劳动力了,温饱尚且发愁,哪有精力跟心思去学习什么知识甚至文字;纵然她能罔顾现实情况,下令所有未成年的孩子都去上学,师资力量又从哪里来?平民中识字的人少之又少,侍卫长、管家、书记官这样的实属职位之故,在自由民中也是凤毛麟角,至于贵族们,且不论他们是否会书写,纵是会,又怎么肯纡尊降贵去教导平民?!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跟教会合作。修道院本来就是这个时代学习文化知识的唯一场所,但是门槛略高,平民是没有机会进入其中学习的。莉亚能做的,就是向大主教施以影响,凭借他在奥丁亚美教徒中最高精神领袖的地位,要求奥丁境内的修道院在一定程度上向平民开放,不用太多,只是别把有心向学的非贵族拒之门外就是了。
    拉尔夫走马上任已两年多,比起当初身为诺丁郡主教,在诺丁汉威势之下的伏低做小,如今身为奥丁大主教,深受其他地区虔诚教徒的拥护和爱戴,也算得上是扬眉吐气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不会傻到拒绝伯爵夫人的要求,正因为有过在诺丁郡的那段日子,他才明白这个国家现在谁说了算,得罪诺丁汉伯爵的下场有多凄惨。而且伯爵夫人的要求并不难办,拉尔夫也清楚在亚美这片大陆上,尤其是在尚武的奥丁,有心向学的贵族都十分稀少,更何况是非贵族,伯爵夫人张了口,咱们应着便是了,至于执行情况如何,还得看国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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