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揉揉额头起身,自从碧荷给她换了这个放有安神助眠草药的枕子之后她就尤其容易入睡,而且一入睡就是很沉。
就像方才,她都不知道是谁给她盖的被子。
萤枝看着时辰推门进来叫她,季央也不再多想,起身更衣,她催促萤枝动作快些,“都这个时辰了,该去迟了。”
要其他人等她吃饭,太不成样子。
萤枝道:“世子妃不必着急,我方才听山庄里的下人说,好像从大兴送了什么东西来,大家伙儿都去前院了。”
季央点点头,“我们也过去吧。”
前厅里,长兴伯府的几位夫人小姐都在。
而高义正命护卫将东西逐一摆到桌上。
季央紧抿住唇,萤枝说送东西来,原来是他。
她环视屋内,依旧没有她想见的人,失望地垂了垂眼睫,道:“高护卫。”
高义闻声回过头,忙行了一礼,“属下见过世子妃。”
季央道:“你怎么来了?”
高义笑道:“世子记挂世子妃,这不今年的第一批荔枝刚结果成熟,就命人从南边运了来,好让您尝鲜。”
长兴伯夫人笑道:“看来我们几个也跟着蹭了光。”
其他人也跟着应声。
裴知衍给每房都备了一些,最多也最考究的就是给季央的那份。
楚姮娥嘴里含着一颗荔枝凑上前来看,“表哥也太偏心,表嫂你的那么多,还都是剥好的。”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荔枝已经剥了壳,放在琉璃碗中,用冰镇着,可见用心。
记挂她吗,那怎么还舍得不来看她,他到底要把她放在这里多久。
季央笑得勉强,对楚姮娥道:“那我这些也给你好了。”
高义脸都不一样了,为难道:“世子妃,世子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楚姮娥撅撅嘴道:“我不要,回头表哥收拾我。”
她这话惹得众人纷纷皆掩嘴而笑,季央也顺着笑笑,让萤枝接下荔枝,这次她连回声谢的气力都没。
用过晚膳回到照月居已经是戌时,冰鉴里的冰块化了一半,季央用细银签挑了一颗荔枝放到口中,紧接着又是一颗。
萤枝进来见她一口气吃了大半,忙拦下道:“这荔枝冰得很,您一下吃这些胃里该不舒服了。”
季央任由萤枝把东西端走,无助的用掌心掩面,那她该怎么办,她只能用这些荔枝来告诉自己,裴知衍还在意着她,惦念着她。
否则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季央用力压了下眼睛,逼自己不要再想,她问道:“雪团呢?”
以往她吃东西雪团就该在脚边蹭她了,季央仔细一回想,好像自它从楚姮娥身上跳下走掉之后就一直没见它了。
见季央神色焦急,萤枝道:“奴婢已经让人去寻了,您别急。”
山庄那么大,可不比在候府,就怕走丢或者掉到哪里,季央越想越急,起身道:“我去找。”
萤枝紧追上去,“这黑灯瞎火的,奴婢们去找就是了。”
季央道:“它听到我的声音就会出来。”
在院中的碧荷见状也提着灯笼追上去。
季央让两人照着路边,一路寻一路喊。
“雪团,雪团——”
另一头,裴知衍冷漠地看着扒在自己鞋面的一团毛茸茸,抬了抬脚,道:“我不喜欢你,别赖着我。”
雪团打滚,嘴里“喵喵”的叫。
裴知衍又踢了踢,“走开。”
若不是怕季央伤心,他早已经把这个能日日在她怀里呆着的小畜生给丢了。
连他都不能想抱就抱。
雪团:“喵喵喵。”
裴知衍看了它半晌,总算屈尊降贵地弯腰把它提溜了起来,万分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捉只猫来。
夜色浓沉,裴知衍走了一段,隐约听到断断续续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他一下就听出是季央的声音,脸色顿变,循着声音快步而去。
季央找得累了也不肯停,自己提着灯笼,一处处找,一遍遍喊。
碧荷担忧地上前道:“世子妃,这会儿天黑难找,不如明日我们再寻。”
季央通红着眼圈摇头,拂开她的手往前走。
站在暗处的裴知衍屈指敲了一记在雪团头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把雪团放在地上,“哄不好拿你喂老鼠。”
尖细的猫叫声落入季央耳中,她万分欣喜的四处看去,“雪团,雪团快出来。”
雪团蹦了两下从草丛里跳了出来,还趴下身体竖起尾巴伸了个懒腰。
“雪团!”
季央扔了灯笼上前把它抱住,失而复得喜悦让她再也顾不上仪态,眼泪夺眶而出,喃喃道:“……他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裴知衍犹如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眸中是极致的痛楚。
他怎么舍得不要她,若是能舍得,他又何必夜夜来这里,就只为见她一面。
如同一个阴鄙不堪,有嗜痂之癖的异类。
碧荷连声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世子妃我们快些回去吧。”
裴知衍悄无声息的隐藏起自己。
季央不准萤枝把雪团带出屋外,要她关上门窗后退下去。
季央还红着一双眼,故作凶怒的对雪团道:“不准再乱跑,听到没有。”
见雪团乖乖趴在床尾,季央才拢着被子躺下去,躺在枕头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季央就沉沉睡。
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雪团动了动耳朵,朝着来人喵了两声。
看到黑暗中一双冒着精光的猫眼,裴知衍好看的眉头用力叠起,提着雪团的后颈就把它丢到了地上。
“再上来你这爪子就别想要了。”裴知衍阴恻恻的说。
雪团看了他一会儿,走到软榻旁跳了上去。
裴知衍脱了外袍在季央身旁躺下,什么也不做,就静静抱着她入睡。
昨夜听她在睡梦中呢语了他的名字,他差点失控,最终还是在她的耳后留下了印记。
从最初的只敢坐着看她,到抱着她入睡。
他每日就靠这短暂宁静的相处来缓解压制他的那些不该有的心绪和念头。
*
阳光铺进屋内,季央揉着眼睛醒来,五识苏醒过来的同时,季央清晰的闻到空气中属于裴知衍身上的沉水香气,她倏忽睁开眼眸,撑着身子坐起。
环顾屋内,没有,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有他的味道,很浅,但她分辨得出!
季央掀开被子下地,雪团跳到她脚边她也顾不上,推门唤来萤枝。
萤枝扔下手里的活计,拍上前道:“世子妃醒了?”
季央盯着她问:“昨夜世子来过?”
萤枝一头雾水,摇头道:“没有啊。”
“不可能!”季央万分确定,不会错的,她又走回床榻边去闻那浅浅的气味。
然而刚才还清晰可闻的沉水香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淡的几乎抓不住。
萤枝道:“大兴离这里来回一趟至少要两个时辰,奴婢早早起来就不见有其他人。”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是假的……他没有来,季央晃神跌坐在椅子上。
门口吹进风来……风!季央转头去看她紧闭的窗户,之前是因为她紧闭着门窗,而刚才门一开,味道就散了!
之前她夜夜都是开着窗子入睡的,所以有什么痕迹清早起来也散尽了。
季央失神抬手摸上自己的耳根,滚烫的厉害,仓皇无措的将手放下,搁在腿上握紧,又颤抖着去摸,她之前不敢想会是他。
她眼圈慢慢变红,紧咬着下唇,复又松开,含泪似哭似笑,她以为他真的再也不见她了……还好,还好……
*
祁朝不设宵禁,几条热闹的街就是到深夜也是舞乐不断,灯火通明。
一行官员从延鹤楼吃酒下来,其中一人笑语道:“状元郎不如也与一同去教坊听曲儿?”
梁应安笑着摆手,“家中还有夫人在等,诸位请吧,我就不去了。”
几人推诿一番,梁应安抽身坐上马车回府。
回到院中,看着屋内还亮着的烛火,他就一阵心烦,推门进去,果然楚锦仪还没睡。
只是等着他的必然不会是什么春宵帐暖,小意温柔。
楚锦仪看他脸颊微红,分明吃酒玩乐回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了。”
梁应安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酒,说话还算温柔:“不是派人来府上交待了,与几位同僚应酬而已。”
“只是应酬?”自从梁应安在朱婉娘那里睡过一宿,楚锦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抓着一点鸡毛蒜皮就不放。
梁应安道:“夫人不信自己去问就是了。”
楚锦仪走上前夺了他手里的杯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便对我不耐烦了?”
以前楚锦仪还只是娇蛮任性一些,现在就是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