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王上前两步,低声道:“太后节哀。”
太后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道:“哀家要进去看看皇帝。”
宁王微微颔首,让夜屿引路。
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上,缓缓走向后殿。
后殿之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皇帝的尸身,已经被白布盖了起来。
但太后依旧走到了皇帝面前。
她定了定神,掀起白布,看了一眼。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可惜眼前这人已经断了气,不然,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太后松开白布,她的心好似被冰冷的水包围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得知皇帝杀了自己的儿子之后,便寝食难安。
六皇子死后,她依旧十分想念儿子,若不是为了家族荣耀,她也不会将端王记养到自己名下,更不可能将他扶上皇位。
她就这般阴差阳错地帮了杀子仇人,还眼睁睁看着端王,将大云最强的军队断送在玉谷城。
只有太后知道,先皇是在得知玉谷城失守之后,被活活气死的。
太后闭了闭眼,心情沉重……她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大云,更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太后心中痛苦不堪,有些站立不稳,险些晕倒。
宁王上前一步,扶了她一把:“母后,已经过去了。”
太后悠悠看了宁王一眼,她沉吟片刻,转身。
大臣们跟着太后,一起到了后殿,太后的目光静静扫过他们,沉声开口:“皇帝驾崩,哀家悲痛不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顿了顿,太后看向宁王,一字一句道:“哀家以为,宁王贵胄天成,德才兼备,忠孝两全,宜继承大统,担江山之任。诸位觉得如何?”
群臣一片哗然。
皇帝暴毙,宁王继位,如此大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大臣们措手不及。
信阳王淡淡一笑,道:“老臣附议。”
郭太傅也捋了捋胡须,沉声道:“宁王殿下这些年来,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却低调沉稳,从不张扬,老臣也附议。”
宋将军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末将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众臣一愣,舒甜拉着宋兰茵跟着跪下,于是大臣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片刻之后,众人山呼万岁,毕恭毕敬地跪拜新君。
宁王站在众人面前,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他静静看着面前跪拜的大臣们,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只觉得身上,除了为永王报仇以外,还多了不少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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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荒诞的选秀宫宴,最终以皇帝遇难,另立新君而告终。
众臣心中都唏嘘不已。
消息传到了太师府,赵太师震惊不已。
他细细想过之后,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可已经有些晚了,宁王已经有了太后口谕,即将继位。
赵太师即便担心宁王继位之后对赵家不利,暂时也无可奈何。
这消息传到民间,却激起了不少水花。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京城城南的武义巷中,格外热闹。
卖花郎一面收拾摊位,一面开口:“这狗皇帝终于死了!以后应该没那么多税了罢?”
一旁摆摊的大婶笑了笑,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宁王登基,不是说这宁王整日花天酒地吗,不会又来一个昏君吧……”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来买东西的老叟打断了,老叟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宁王殿下若是不韬光养晦,如今怎有机会继承皇位?”
大婶有些不解,道:“你怎知宁王殿下韬光养晦?”
卖花郎也笑起来,低声道:“就是,你别吹牛了,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明白似的!”
老叟却不以为然,道:“你们没见宁王殿下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玄宁军和永王殿下平反吗?”
卖花郎和大婶面面相觑。
卖花郎问:“玄宁军是什么?”
大婶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年轻,没听过也是正常……玄宁军之前是大云最强的一支军队,守护四方安宁,我年轻的时候,到处都在传唱他们的歌谣——”
“此生入玄宁,匡扶正义,护国佑民,忠贞不渝……”
大婶回忆起当年玄宁军凯旋归来,铁甲入京的场面,至今还心潮澎湃。
老叟听了大婶的话,面上也有一丝怅然,道:“当年老夫便不信,那些说玄宁军通敌卖国的鬼话,若真的通敌卖国,为何叶将军再也没能回来?还有永王殿下,永王府当年做了多少善事啊,搭粥铺,修学堂,救济孤儿……当真是可惜了!宁王能为他们平反,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卖花郎静静听着他们的话,他没有经历过玄宁军的时代,但也不禁心生向往。
卖花郎沉思一瞬,咧嘴一笑,道:“既然宁王是好人,那他做皇帝,总比之前那位要好罢?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三人相视一笑。
忽然,春雷炸响,风雨欲来。
片刻后,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
“唉!快收摊啦!”
一场清灵的春雨,静静冲刷了整个京城,让京城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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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登基过后,便入住了太极宫。
太后经过云华台一事之后,便整日吃斋念佛,闭门不出,想为她冤死的儿子超度。
宁王妃自然而然地成了皇后,开始打理后宫事宜。
光是安排先皇遗留下来的妃嫔,就让她大为恼火。
“舒甜,你看看……他居然坑害了这么多姑娘,真是令人发指啊!”
舒甜笑了笑,低声道:“母后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可要慎言呀!”
怀嫣郡主,也成为了怀嫣公主,同他们一起住进了皇宫。
皇后一愣,无奈地点了点头,小声抱怨:“还是在宁王府好,比现在自在多了。”
舒甜见宁王妃当了皇后之后,却还是如之前一般率真坦荡,宠辱不惊,倒是生出了几分佩服。
舒甜帮着皇后,想了一些先帝嫔妃的去处,两人不知不觉,便讨论到了下午。
舒甜忽然想起一事,便道:“母后,儿臣还有些事,要出宫一趟,可能要失陪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狡黠一笑,道:“是不是去看你的小郎君?”
舒甜面上微热,却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皇帝却忽然到了坤宁宫。
他一身龙袍,依旧是儒雅至极。
他将这尊贵的明黄,穿出了一种和煦温暖的感觉,平易近人。
“给父皇请安。”
皇帝冲她摆了摆手,道:“又无外人,何必拘礼。”
舒甜微微一笑。
皇帝笑着看向舒甜,道:“朕方才走到门口,听你说,要去找夜屿?”
舒甜点了点头。
自那日云华台之后,两人便各忙各的,虽然打过照面,却没有好好说过话。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皇后抿唇笑了下,道:“你也劝劝他,快点回来帮皇上,皇上如今忙得焦头烂额,连陪本宫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先帝暴毙之后,夜屿便以保护先帝安危不力为由,请求皇帝撤去他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皇帝也微微颔首,道:“朕也明白,夜屿这些年来,都在为平反一事奔忙……如今他的使命已经完成,难免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其实皇帝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心心念念要为永王报仇,为玄宁军平反,一旦这目的达成之后,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和夜屿不同的是,他国事缠身,根本没有机会放空自己。
说罢,皇帝看向舒甜,低声道:“你出宫去,好好陪陪他罢……这么多年来,他都如一根绷紧的弦,只怕都没有放松过。”
舒甜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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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
东苑的玉兰枝丫上,满是鼓鼓囊囊的花苞,即将盛放,令人期待。
庭院之中,却空无一人。
冥光自外面回来,穿过中庭,径直走向书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夜屿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总是不敲门?”
冥光耸了耸肩,道:“我敲了你也不会搭理我,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