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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嫡子没什么本事,娶的妻子虽然不错,却是中规中矩的普通人家。唯独庶子有些本事,碍于身份一直没娶妻,谁曾想捡了个便宜。
    蒋家藏着掖着的好东西,到底是到了大夫人手里。
    “蒋家是个聪明人,知道要孝敬谁。日后能提就提一把,”大夫人看了给二房的礼单,加起来还不如蒋玉昆送给自家的一副字画贵重,“我记着他的好。”
    林荀之点点头,“夫人费心了。”
    “我让王嬷嬷跟着四姑娘去,如果真的有什么要紧事情,也好拿个主意,不要牵连府里头。四姑娘虽然是出嫁女,可心里却半点都不知道感恩,真让她得了志气,第一个要踩回来。既不聪明心眼又小,迟早会生出祸事。”
    “还是夫人眼明心亮,”林荀之也知道二房管不好子女,可谁让林妃偏偏就生在二房呢,“蒋玉昆八面玲珑,是个好料子。若是借着姻亲的关系,倒是能谋事。”
    大夫人心里有些得意,二房生得女儿,最后富贵都去了大房,这能怪谁?要怪就怪二房没本事教不好吧。眼下二房四姑娘的夫婿也知道要讨好的不是这个岳父,而是大老爷,可见大老爷的确是站稳了脚跟。
    林荀之夫妇相视一笑,他们要的可不止是这一些。
    蒋玉昆依着规矩是要上门见一见岳父岳母,顺带也让四姑娘认认脸。但是他的礼单另给了大房一份,又特特先拜见了大房,倒像是大夫人的女婿一般。
    只是大夫人待他可不热络,远没有对翰林府的殷勤,只是问了几句平日喜欢做些什么,日后愿不愿意做些生意养家糊口。
    蒋玉昆虽然没见成林荀之,却因为大夫人这番话热血沸腾。是了,大夫人愿意提携自己,让自己跟着林家谋事,就算是做生意事情又如何?
    他早已经脱了商户,可在纨绔子弟里帮闲,还不如从商说的轻松。如今有了林荀之做背书,他私下里能漏下的油水更多,哪怕是给了一大半给林府,他就不能借着这个由头另外谋些事情么?!
    蒋玉昆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他一个庶子,不争着上去,嫡母连婚事都不给他寻一份,还能如何?!
    “我自由生长在市井,没什么读书的本事,偏偏您肯信我,您就是我的亲娘啊!”蒋玉昆眼泪都要出来了,“家里以后一定好好孝敬,记着这份恩情呐!”
    “哪里的话,现在做了姻亲都是一家人,只盼着你好才是。”大夫人也不敢接他这样的奉承,蒋玉昆是有做戏的成分,但两边都高兴了。
    蒋玉昆这头擦了眼泪,那头就拿着薄薄的礼单去了二房。
    林蔚之和江文秀看着礼单,到底觉得单薄了些,只担心这个女婿听说了四姑娘的事情,心里有所怠慢。
    蒋玉昆看着江文秀眉头一皱,立刻就猜到了是礼单不满意,他实诚地磕了个头,“蒋家不宽裕,我又是庶子,不得嫡母爱重。但我手里有了钱,必然好好孝敬您二老,对四姑娘好好的。”
    江文秀扶起他,“说的哪里话,你好好和叶姐儿过日子,就是我们盼着的事情了。”
    蒋玉昆又同林蔚之聊了聊官场上的趣事,林蔚之虽然面上严厉,但还是耐着性子陪着自己的女婿好好聊上一聊。蒋玉昆是个伶俐人,常年在京中纨绔里帮闲,自然知道许多隐秘事情。他几句话就说起了兵部的八卦,让林蔚之夫妇都听得得趣,倒是相聊甚欢。
    蒋玉昆能说会道,很快就让林蔚之觉得是个趣人,不仅取了珍藏的佳酿,还让江文秀唤四姑娘进来相见。
    四姑娘林叶儿早早就躲在屏风后头听着几人聊天了,心里也觉得这个未来的夫婿知道很多,的确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又听到叫自己,连忙按下脸上的绯红和心悸,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呀!他生得真好,就像是京中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样。四姑娘心里叹了一声,要是穷酸秀才和不入流的商户,哪里能有这个气质?!
    蒋玉昆常年在纨绔圈子里,自然知道如何打扮更讨女子欢心。他穿着一身亮眼的衣裳,饰物干净文气,越发显得挺拔俊俏。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富贵天成,让林叶儿一下就陷了进去。
    两人见了礼,江文秀也懒得管这些,让他们去花园里逛逛,后面跟着丫头。
    蒋玉昆一边说着京中的趣事,一边时不时提到世子、丞相孙子之类的人物,似乎结交的都是显贵人家,来往的都是权势之户,让一直在后院耳目闭塞的林叶儿瞪大眼睛。
    “你知道的真多。”
    “我虽然是庶子,在家里受了许多委屈,但不会让你同我一样。我这里有支簪子是要送给妹妹的。”蒋玉昆忽然拿出了一个紫檀木装着的小盒子,盒子四角镶嵌着白玉和金纹,光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里面是宫造的簪子,不讲究品级,贵在新颖有趣,妹妹要是喜欢,日后就常常簪着。”
    林叶儿低头一看,这簪子上面的花朵栩栩如生,累丝富贵吉祥,虽然没有什么宝石点缀,却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艺。
    “这……”
    “以后我的就是妹妹的了,还盼着妹妹替我掌家才是。”
    林叶儿刷的一下脸色红了,面对着这样心思的蒋玉昆,她觉得手里的荷包似乎都分量太轻了,“这个荷包,你若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吧!”
    她从腰间摘下了新绣的荷包,上面一对鸳鸯栩栩如生,也是十分用心。
    蒋玉昆仿佛不知道林叶儿在害羞,又是夸赞她手艺好,又是夸赞这荷包栩栩如生,一番下来,越发得姑娘的心意。
    但蒋玉昆转脸,又是一副十分惆怅的模样,“四姑娘这样好的人,我原是配不上的。我是家中庶子,一直不讨嫡母喜欢,挣来的钱多数都交公了,前程也都被嫡母抓着,生怕我比几个兄长出息……唉,只怕成亲后的日子没那么顺风顺水。若是四姑娘介意,我愿意低头赔礼道歉细细解释……”
    林叶儿恨不得说自己也是如此。可她先前见过大夫人,心里到底明白万万不能当面说这些,让夫婿没了期盼,便转了话头,“我瞧着你日后一定有出息,你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四姑娘是不嫌弃我这样了?”
    林叶儿为着对方的坦诚心中稍有羞愧,却更多的是爱重,“不管如何,我定然都是陪着你的的。”
    蒋玉昆笑了出来,“能得四姑娘为妻,是玉昆的福气。”
    只等离别的时候,林叶儿眼眶都有些微红,心中千万不舍,只盼着早日能嫁给他才是。这个承恩侯府,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她想要跟着这样贴心的蒋玉昆,想要去蒋家,哪怕是吃糠咽菜她也欢喜。
    第22章
    蒋玉昆这一趟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却不料核对礼单搬运物件的时候,正巧送去大房库房的箱子被碰倒洒了出来,大夫人的丫鬟气急败坏骂骂咧咧,说里头都是顶顶好的东西,要是弄坏了,就要小丫头赔。
    丫鬟气得声音高了八度,跟着大夫人在学看账本的李平儿自然也听到了。
    五姑娘林湘颂早就不必看账本了,自有别的差事。李平儿自己在屋子里看账本,谁曾想就在大房听到了这么一出。
    今天是林叶儿的未婚夫婿登门,想来是给大房送了礼的,能让大夫人的丫鬟说上一句贵重,看来林叶儿的未婚夫婿蒋玉昆家世倒是不错。
    但等李平儿回了二房,晚间听到江文秀说礼单上不了台面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诶,这个蒋玉昆不太对啊。
    怎么给大房送了厚礼,却给二房亲岳母亲岳父来了这么敷衍的东西?!
    “可有给三房送?”
    “说是家里没什么钱,又是庶子,嫡母没准备。”江文秀不太高兴。
    林蔚之却打圆场,“但是是个能说会道的,京里头的事情都知道一二。以后叶姐儿跟着他也不愁吃穿,只盼着有个前程能挣个诰命。”
    “不读书不从军,荫补也落不到,能有什么前程,”江文秀“嘁”了一声,“他不借着承恩侯府的名头乱来就行。”
    林蔚之笑了笑,不觉得自家名头能顶什么用,“叶姐儿喜欢他,也是好事情。”
    江文秀不置可否,“她高高兴兴出嫁了,以后别怨怼我们才是。这是大嫂亲自给她挑的,要是还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
    林叶儿先前的那番话,大夫人找人传给了林蔚之和江文秀知道,直接说为了侯府的未来,不得不派个嬷嬷跟过去。万一林叶儿钻了牛角尖,想要反咬一口,也好有个准备。
    江文秀巴不得不管庶女的事情,自然不会反对。林蔚之听到那些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也的确明白了大夫人的担忧,自然不敢反对。
    但是带着嬷嬷嫁过去,会让林叶儿束手束手,说不定蒋家也觉得不好。但是因着这番话,林蔚之心里也是恼怒和失望的。他素来知道庶女心思多,却不曾想过竟然是个拎不清的。
    女儿不孝,还怨怼嫡母不肯待她更好,却从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可到底是亲女儿,因此临着要出嫁,林蔚之再不理家里的事情,也耐下性子两头帮着说话,盼着都好才是。
    李平儿听着母亲陆陆续续的抱怨,心里也明白了。
    这个蒋玉昆,只怕把前程都系在大房那里呢,倒真是个商户出身,一点儿情啊礼节啊也不念。送给大房礼单若是真的给二房知道了,孝敬岳父还不如孝敬岳父兄弟的东西多,这可不是小事情了。
    你到底是看不起自己岳父,还是就指着这桩婚事攀援?
    要是放在他们村里,这就是把女儿嫁了个白眼狼。别说父母不同意成亲了,一家人给他一顿好打都是正常的。
    可京城却不一样,家大业大,人人都讲究一个面子。女儿林妃独自去了,留下孤孤单单的七皇子在宫里头,想来日子过的也不好。林蔚之恨不得自己全家都老老实实不要去添乱,好让外孙过的舒坦,更别提开口要好处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毕竟是江文秀先开口拜托的大夫人。管家的是大夫人,挣钱的也是大伯父,也许父母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甘心做个和事佬,把承恩侯府的面子让给了大房。
    李平儿挠了挠头,如果真是这样,也许这是林家的福气。她把事情说出来,也许并不是好事情?就好像她自己,在清河县虽然贫苦可过得开心,到了承恩侯府……虽然富贵,却并不舒心。
    可是不说的话……她虽然和林叶儿不亲近,但到底是姐妹,怎么能冷眼旁观看着她嫁给一个这样势利眼的男子?若是父亲知道了四女婿是这样的人,又会不会埋怨母亲呢?
    李平儿这边厢辗转反侧,连饭都吃不好了。倒是林质慎看到妹妹频繁看向自己却不说话,一脸苦恼的样子,心里忽然明白过来。
    “妹妹是不是想出去玩了?我答应带你去吃鱼脍的,一定不会食言。等到过两日考完了,我就带着你去!”林质慎本来想要说带着李平儿和董敏一块去的,可他也不是个傻子,瞧见妹妹和董敏并不亲热,心里头也疏远了董敏几分。
    到底李平儿才是自己的亲妹妹,董敏虽然人讨喜,但不肯给自己的亲妹妹做脸,就让他心里不痛快。再加上他也听说了母亲给妹妹送首饰的事情,董敏靠着林府一身富贵气,李平儿却清贫如洗,心里虽然知道是母亲做的不好,可怨气却是发给了董敏。
    原本挺喜欢带着董敏出去的,但自此之后,到底冷淡了许多。
    林质慎从前吃饭的时候,偶尔还会提到董敏,可最近却从没提到过。这分变化李平儿是察觉到的。她心里暖暖的,“哥哥还记着呢。”
    林质慎自以为猜中了妹妹的心思,很是高兴,“怎么不记得。”
    “再带你妹妹去逛逛首饰衣裳,”江文秀补充道,心里也可惜五姑娘要备嫁,六姑娘装病,没人能陪着女儿,“好好玩一玩。”
    林蔚之倒是想得稳重,“快年末了,出门多带点人,注意些安全。”
    “好嘞!”林质慎一听亲娘的意思是给钱多买东西爽快,心里也高兴。有爹娘出钱,可不比自己私房钱拿出来请妹妹吃饭更好?!
    自觉身负重任的林质慎匆匆吃完饭就去温书了,如果考得好些,全家人都开心。
    李平儿扒拉了几口饭,对出去逛街心生欢喜,也按下了说道林叶儿未婚夫的事情了。
    这场送礼风波就在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饭中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林叶儿有了盼头,每日里绣着帕子和做衣裳,时不时派丫鬟旁敲侧击问嫁妆的事情,听得大夫人不过是吩咐公中采买没什么特别,便盼着因为林旋儿入宫,当年给她置办的嫁妆,能有些留给自己。
    女子嫁妆好看,在婆家自然受尊重。她听蒋玉昆说在蒋府里因着嫡母不是很舒坦,但是偶尔也挣些钱,便算计着多拿些嫁妆,到时候也好帮补帮补。
    当年林旋儿入宫前,林府的家境并不算很好。例如早早准备的只是楠木打的黑漆攒海棠花拔步床,柜子等为了防虫还是樟木,都不算一套。
    而如今按照承恩侯府的规格,等李平儿出嫁的时候,就该是紫檀或者红木了。
    因此林叶儿觉得楠木和樟木的虽然一般,但胜在早早就准备好了,雕花精细,又是从前准备给林妃娘娘的,沾了许多贵气。反正林妃娘娘的嫁妆没人要,全家也不喜欢自己,索性她狮子大开口,能捞多少算多少。
    反正现在她爹不疼娘不爱,大夫人给自己准备嫁妆,都是街上买来的,既没有年份雕花也难看,看起来就是廉价货色,江文秀也不知道会陪嫁什么,总之也没多少实在的东西,倒不如沾沾林妃的福气。
    她着头想得好,那头江文秀直接说,“林妃娘娘的嫁妆,便是萱姐儿都不敢想,你怎么敢开口?!”
    林叶儿气得说不出话,人李平儿也不指着那不成套的嫁妆啊!
    眼见说不通嫡母,林叶儿就想干脆临嫁人前搞搞事,转头就跪在了老夫人的堂前,又是求老夫人可怜她从小没人看顾,又是说刁奴欺主,买了些边角料给自己做嫁妆,就差没在家里实打实地开口说嫡母不慈,不肯给我准备好嫁妆了。
    老夫人到底养了林叶儿几年,便同大夫人说道了这件事情。
    林家没有分家,男子无私财。女子的嫁妆都是公中出的,各房母亲再用嫁妆帮补。
    江文秀和林叶儿不对盘,不肯出钱老夫人不好强求,便寻了大夫人来,问问看能不能加上一些。
    大夫人自然不好拂老夫人的面子,拿出了林叶儿的嫁妆单子,细细说来,和府中规格一致,“若是个个都有样学样,倒把姐儿的心思养大了。往日庶出的姑娘都是十二抬箱子,这不二弟成了侯爷,身份不同了,给她备了十六抬。”
    老夫人也明白她的难处,听到实打实多了四台,心里也觉得不错,“也罢,那我贴两件给叶儿,也算是全了她养在我膝下几年的情分罢。”
    老夫人拿了东西出来,大夫人自然也贴了两件,她到底和江文秀不同,做不出来撒手不管的事情。
    等回了院子,大夫人的丫鬟愤愤不平,“四姑娘也太不懂事了,嘴上说二夫人的不是,嫁妆事情却捡着咱们夫人来说。真是狗咬了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咱们夫人,她的婚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大夫人怒极反笑,“敢情我说了半天都是玩笑话了,让她好好尊敬家里,不要闹事,她转头就给我来了这一出。林妃娘娘的嫁妆她也敢想?要是外头知道了,说不定要怎么说我们府里呢!”
    大夫人生气也是有缘故的,江文秀不顶用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闹出去了,丢脸的却是管家的自己。林叶儿以为是掐住了江文秀的七寸,却不想想,骂起来了,还不是指责管家的,谁在乎江文秀到底做了什么。
    费力不讨好给她做婚事备嫁妆,如今这个拎不清的竟然这样打脸,大夫人也算是体会到江文秀的苦楚了。只是她想的更多,林叶儿出嫁了,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亲女儿。翰林本就注意名声,如果牵连到湘颂的婚事……
    “要是生在大房,哪里还容她这样蹦跶!”大夫人抓紧了手里帕子,“这一次不打狠她,还以为我是泥菩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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